蒿里行问蓝袍人:“这位先生,我父子都是粗人,怠慢了先生,还请您见谅,刚才手下留情,在下感激不尽啊。我再敬你一杯。“
蓝衣男子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又放下,问道:“大统领,有何话不妨直说,何必躲躲藏藏,闪烁其词。我若是真醉了,三天可也醒不来。“
蒿里行放下酒杯,也不再寒暄:“请问先生,尊姓大名,师承何处,到永邑来到底是为什么?不瞒先生,你在外面说的话,我一句也不信。”
蓝衣男子放下酒杯,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大统领果然直人,不妨告诉大统领,我名蓝缕衣,确实是路过这里,在此地无亲无友,至于那些事,道听途说,我自己揣度而已。”
蒿里行暗自思忖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放下酒杯,眯着眼睛,说:“哦,蓝先生倒是清闲人,一路颠簸到了这边远之地,不知道有何贵干?”
“身有隐疾,为寻良药而来。”
“是吗?可我看先生身体壮实,面色红润,不似染病之人啊。”
“自家事,自家知,听说此地曾经出产一种宝石,可以作为药引,特来寻药的。”
蒿里行心中大惊,但面色如常:“我在此地数年,未曾听说有这种好东西,想来是误传吧。”
蓝缕衣却不以为然:“一种药,百样医,人家让我来寻,自然有些道理,寻来总有希望。”
“那先生是什么样的病呢?”
蓝缕衣看似轻松地说:“一种顽疾,长在肌肤之上,酒后显露红光,不疼不痒,却又越来越深。”
蒿里行暴起,一把扯住蓝缕衣衣襟,喝问:“你到底是谁?”
随后一把扯开蓝缕衣衣襟,果然在他胸口有一个诡异图案,红呼呼的,有些瘆人。
蒿里行一动,把旁边的钟九鸣吓了一跳,立刻站在蒿里行身后,警惕地看着蓝缕衣。
蓝缕衣被抓,大惊:“偷袭算不得好汉,若想动手,咱们门外比划。”
蒿里行撒开手:“好了不要装了,我知道你的身份了,谁派你来的?”
蓝缕衣变得十分警惕,整理衣裳,眼神中充满杀意,盯着蒿里行:“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必须死在这里。”
同时,钟九鸣拔出一把短刀,直指蓝缕衣。
蓝缕衣试探性问道:“你是他们的人?”
蒿里行疑惑了:“你不是他们的人?你是第七营的?”
蓝缕衣解开衣裳,露出上半身,只见他一身伤疤,右边满是火烧伤疤,随后蓝缕衣用一种诡异的声音说:“三营蓝”
钟九鸣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屋里的的气氛不对,也不敢说话,站在一旁看着他们。
蒿里行目眦尽裂:“鸣儿,出去!”
“爹……”
“出去,躲远点。”
钟九鸣警惕的出门下楼。
“楼上怎么样了?”众人见钟九鸣下楼,上前催问。
钟九鸣摇摇头。
蒿里行二目圆睁,直盯着蓝缕衣,也把自己衣襟往下一扯,同样一身上伤疤,但是没有火痕,也是同样的一个图案,比蓝缕衣的还要红。
二人互相看了半天,片刻之后,两人拉好了衣服,从新归座,这时候谁也没有喝酒的心情了。
蒿里行先说话了:“你怎么回事?”
“十多年前,那一场大乱,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我们那边那个人,被赐了姓名,家业,背盟投靠了他们,一帮兄弟还拼死救了他家人出城,我们这些小人物无家无业,被烧死在生口塔,我那时候最小,几百人护下我一条命……”
“你怎么活下来的,他们没找到你?”
“多亏了我师治疗,拔掉心肺之间的核心,以毒攻毒,慢慢拔除,才恢复成如今这样,根据家师的研究,血脉印记可以削减,不过现在也只能做到,三代之后,估计就很浅了。”
蒿里行很自然地警觉起来:“令师是什么人?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事,还能削减血脉烙印,恐怕令师不是一般人吧?”
“大统领不必紧张,我师就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的书生,普通的道生,他说,我们都被曾经迷糊了双眼,看不清这个世界,也舍不得既有的生活,恐惧更残酷的未来,说出来不知道多可悲啊,那种日子,我们居然还在侥幸。”
蓝缕衣看了看蒿里行,然后说:“当年逃出来的人不多,三营就我一个,你还活着,估计你们那边活下来不少人。这些年我也听说过当年的事,猜测有人还活着,我曾经试着找过残存的人,但是……”
二人谈论一些过往,蒿里行开始有些相信蓝缕衣,因为他知道,那件事后还活着的人,不会是那些人。
“谁知道,现在跋扈骄横的无赖,竟是以前杀人不眨眼的章……”
“住口,我不想再听这个名字。”蒿里行大怒。
随后蒿里行感叹两句:“当年我被捕后,亲眼看着一家妻小被杀,我明白了,我们终究什么也不是,我暴起杀了数人,剩下半条命逃出来,流落江湖,受尽了风霜,我已不求什么了,只求能在这里苟活下去。”
蓝缕衣叹道:“我们做的事,见不得人,逃出来,就没有也任何出路,没有人会同情,所以只能隐藏自己。”
蓝缕衣不回答,起身离座,来到窗边,推开窗户往外看着街景,片刻之后才说:“我们逃不脱的,我师说一直走就会遇上同路人,可他跟我们不一样,他是普通人,可以有无尽的胸怀,而我们,只想有一处存身所在,我们不需要同路人。他劝我放眼去看看这个天下,也许有一天就改天换地了,我一直在想,十三州还能是什么样子呢?”
两人默默不语。
蓝缕衣回过身,看着钟九鸣问:“那孩子是谁啊?“
蒿里行愣了一下才回到现实,应声说:“他是我收的义子,叫钟九鸣。”
蓝缕衣赞道:“上佳的资质,不错的底子。”
蒿里行一楞,忽然意识到什么,指着蓝缕衣:“你想干什么?”
蓝缕衣笑笑,问道:“我们这种人,真的有这种资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