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自报家门:“齐云会庭卫勾曲。”
“庭卫,这名字到合适,一庭之卫,出过永邑吗?眼界不过百里,脚下不过十余里,见过什么世面,也敢口放厥词。”
男子被两忘机一阵揶揄,无话可说。
“够了。“蒿里行喝道:“不管你们是不是堇家人,或者是哪个世家,蒿里行明白告诉你,得罪我齐云会兄弟,便是我的仇人,此仇必报。”
两忘机不住地点头:“嗯,这才有一方豪强的气势,如此大事可成。”
蒿里行不知所谓,暗暗骂了一句:“又在说什么昏话,来人!”
勾曲等人正要将两忘机等人拉下去解决,正在此时,远处跑来一人,大喝一声:“住手!”
众人见来人一身蓝袍,但是缝缝补补,非常破旧,头发也散了,几绺头发在外飘着,一脸的脏污,难掩不凡的才气。
正是士师蓝缕衣。
勾曲众人赶紧抱拳:“士师!”
“闪开,一边去。”蓝缕衣上前,推开围着两忘机的几人。
众人都不解,士师这是怎么了,随后就见蓝缕衣整理衣裳,拢了拢头发,对着两忘机深施一礼:“先生!”
众人大惊,士师为何对这男子如此礼遇,口称先生?
唯有蒿里行,略有些明白,蓝缕衣曾经说过,他身上的血脉咒印,就是他的先生剥离的,想来就是此人。
“士师,这位是?”
蓝缕衣满脸喜悦,给二人引荐:“大统领勿怪,这位乃是我的恩师,会天教教主两忘机。”
随后在蒿里行耳边轻语几句,蒿里行瞬然颜色大变,随机恢复如常,躬身一礼:“边野山民蒿里行,见过先生。”
“不敢当,不敢当。”
众人一看,蒿里行前后判若两人,也懵了。
带着众人练武的钟九鸣在蓝缕衣来的那一刻就遣散了众人,只留下几个领头的小头目,也来到这边。
此时一看众人愣住,喝道:“还不赶紧收了,怎么能对贵客无礼?”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收起刀剑。
两忘机见蒿里行施礼,连忙握住他的小臂,往上一抬:“怎敢受大统领拜,快快请起。”
蒿里行道了声请,拉着两忘机往屋里走,两忘记回头看了看勾曲,勾曲有些尴尬,又有些气闷。
蒿里行一看,两忘机这是故意的,赶紧请罪:“山野之人,不通礼数,先生莫要见怪。”
两忘机大笑:“得此良将,大统领之幸,我怎敢见怪啊。”
“听见没有,先生夸你,还不道谢。”
勾曲虽然还在气头上,但是大统领的话不能不听,无奈的嘟囔了一句:“多谢先生。”
众人进屋,蒿里行请两忘机上座,但是两忘机拒绝,蓝缕衣请他在上首座下。
茶罢搁盏,屏退无关之人,屋里剩下两忘机三人,蒿里行父子,蓝缕衣,还有两三个头领。
“先生,这是小儿钟九鸣,外军卫种玉荣,内军卫浮世荣,庭卫勾曲,刚才见过。”
“这是风一线,奚奴,都是我会天教教众。”
众人互相见过。
“我听士师说,先生乃是当世高人,天下奇才,不知会天教是何教义?”
“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泰。”
“何解?”
“顺天应人,天意不可违,民心不可违,大势不可违。”
种玉荣不以为然:“若皆不可违,那还活着干嘛?”
两忘机一笑:“可曾听过,天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变定基。万物因天而起,因人而变,天意不可违背,但是人可以改变天定的基础,找到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就像这房子,天定下这座山,人居于野外,与禽兽无异,但有巢氏构木为巢室,袭叶为衣裳。天意让人茹毛饮血,但燧人氏钻木取火,可以熟食,天人和合,我称之为道。”
众人似有所思。
蒿里行问:“先生来此,可为传教?”
两忘机摇头:“我教传道,不在个人,而在众人,我道之大义在于适可而止,过犹不及。所以我教众不多,重点着意于查察民意,此处,民智已开,若是再传我道,恐怕道德不存,天下不安。”
“我辈受世家压迫不知多少年月,如今公然反抗,已经被视为叛逆,先生觉得我们应该如何做?”
两忘机反问:“大统领有意退走?”
蒿里行沉默了,众人纷纷看向他。
“现在并无此意,但是未雨绸缪,仍然需要一个退路。”
“那大统领最担忧的是什么?”
“世家兵精粮足,我们兵疲势弱,恐怕难与之一战。”
两忘机再次摇头:“那这些日子,数度打退世家人马,靠的是什么呢?”
蒿里行看了看众人,道:“兄弟们不畏死,士师巧妙的排兵布阵。”
两忘机笑道:“你战,士不畏死,你退呢?谁为了你能逃命,甘愿死战?敌我实力对比,确实是天壤之别,但是你可以改变这一切,你需要一个奇迹,到达天人和合的境界。”
“什么奇迹?”蒿里行有些急切了。
“以弱胜强,很难保证,但是大统领,只是在考虑齐云会,却没有想过四会五盟,你的心里只有永邑,却把九城百姓置若罔闻,人心不在,天意不留,你一人抗天,你自己就是最大的困难。”
蒿里行沉思良久,问道:“先生就是来鼓动我和世家对着干的吗?”
两忘机大笑:“我在世家也可以作为座上宾。天人和合,可以取代天人交战,不少世家很感兴趣。”
浮世荣拍案而起,大喝:“你到底是哪边的?”
蓝缕衣喝道:“坐下,不可对先生无礼。”
“哼!”浮世荣只能老实坐下。
蒿里行试探地问:“九个边城小镇能抗衡十三世家?”
两忘机叹了一口气:“大统领如果就是想保住这帮兄弟,可以带他们翻过虹坠山西逃,有些山岭,联军也不敢越过,应该能有不少人活着离开,我可以帮你们,但是你们这股气还能剩下多少?”
“若是战呢?”
“有两种可能,一种,全军覆没,你们成为世家再次证明自己的牺牲品,再有人反抗,可能要下一个百年了。第二种,群雄并起,一口气破灭诸侯世家,但是牺牲巨大,死伤无数,十三州很可能陷入又一轮混战,再决雌雄。大统领,要如何选择?”
蒿里行非常纠结,他也能预见这两种情况,进不敢进,退无可退,陷入两难境地。
“我……”
“不用跟我说,我只是个过客,不会替你们抉择生死问题,你们勘不破这一点,只能等着会朝争盟之后,世家联军践踏而来。”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会朝争盟结束了,你们的时间不多了,下一次不会再有两个小世家的旁支来送战果了。”
“这些你都知道?难不成……”种玉荣要问。
“这些你们也都知道,你们改了吗?”两忘机反问。“看看你们自己吧。”
随后又诵诗一首,诗曰:
末世多轻薄,骄代好浮华。
志意既放逸,赀财亦丰奢。
人生若浮寄,年时忽蹉跎。
促促朝露期,荣乐遽几何?
众人看看自己,自从霸占了永邑,这帮人可以说小人得志,蓝缕衣严刑峻法,不可抢夺百姓财物,但谁敢得罪他们,进到哪里,都有人出来巴结,可以说锦衣玉食,一身的绫罗绸缎,昔日的叫花子都成了大爷,唯独蓝缕衣和老乞丐依然朴素。
两忘机这首诗分明是唱衰他们啊。
众人大不悦。
“先生那个,我要得胜,往先生指教。”蒿里行终于拿定主意。
“我哪有注意给你,不过既然已经决定,就要首唱大义,高举义旗。”
浮世荣道:“那不是把是注意力都引导到我们这里来了?”
蓝缕衣沉静而坚决地说:“用盟主的名义传檄天下,四会五盟的力量也会集中到这里,这由不得他们了。”
种玉荣有些怨怼:“这还是最初的问题嘛,之后呢?我们这千八百人能抗衡不知道多少的万的世家联军?”
众人纷纷看向两忘机。
“我送诸位万人大军,可挡施、叙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