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院见始终追查不到金子,每隔三四天就派人来催提一次。原赃物中的皮箱、包袱等都一一解送到了,唯独不见金子。把负责押送的承差提上来,每人打了十五大板,打得他们死去活来,可还是没有结果,于是又派人下来催逼。无奈之下,只得对李大汉和他老婆动用各种严酷的刑罚,不是用竹签钉手指,就是用碎瓷片夹腿,一面严刑拷打,他们只是一口咬定金子被巫仁收去了。又对巫仁施以夹棍等酷刑,巫仁这才招出三锭金子在武城县。
于是一面派人去提取金子,一面把巫仁的妻子女儿也都抓来,一起反复吊打拷问,几近将他们折磨致死,可他们再也说不出什么新的口供。没过几天,巫仁就先死在监牢里,李大汉也随后死去,只剩下李小溪的老婆这一个活口,和全福的妻子一起被押解上去。五锭金子、一百两银子,刑厅丝毫不敢留下一分一毫。
按院始终不肯相信事情就只是如此,把谈推官参奏为贪赃,革职查办,汪通判也被降职。可怜这一笔无义之财,断送了四条性命,还毁掉了两个刑官的前程。按院虽然得到了这些财物,可不过一年,金兵大举入侵,他带着搜刮来的宦囊仓皇逃走,那些用尽心机、沾满血腥的金银,终究没能保他平安顺遂,反而像是诅咒一般,让他在乱世中狼狈奔命。
云娘出了牢狱,望着那依旧破旧却倍感亲切的宅子,心中五味杂陈。慧哥怯生生地拉着她的衣角,这些日子的担惊受怕,让孩子格外黏人。细珠在一旁默默收拾着杂乱的屋子,时不时抬眼看看云娘,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经历这场风波,家中的积蓄早已耗尽,往后的日子,还不知要如何艰难维持。
云娘知道,曾经相对安逸的生活一去不复返了,摆在面前的是实打实的生存难题。她看着年幼的慧哥,暗暗发誓,无论多艰难,都要把孩子拉扯大。泰定也回到家中,虽说身子还虚弱,却也强撑着帮着做些杂活,几个人抱团取暖,试图在这破碎的生活里,重新拼凑起一丝安宁。
为了生计,云娘带着细珠开始四处打听活计。可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家家都自顾不暇,哪有多余的营生分给她们。去给人浆洗衣裳,人家嫌她们手脚慢;想帮厨,又没门路。偶尔有邻里看她们可怜,送些粗粮蔬菜,也只是杯水车薪。
有一回,云娘去集市上想卖点旧物件换点钱。她抱着一个旧瓷瓶,那是南宫吉早年买的,虽说不值大钱,但此刻也是救命稻草。集市上人头攒动,可买家都精得很,一看她落魄模样,使劲压价。云娘心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正僵持着,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不是云娘嘛!”云娘抬头一看,是以前的老街坊王婶。王婶拉着她到一旁,悄声说:“你这瓷瓶别在这儿卖,他们坑你呢。我知道有个收古董的铺子,老板实诚,我带你去。”云娘感激不已,跟着王婶去了那家铺子,虽说最后卖的钱也不多,但比在集市上好多了。
回家路上,云娘买了几个炊饼,想着给慧哥和细珠带点吃食。路过一个小巷口,看到有个老乞丐蜷缩在角落,饿得奄奄一息。云娘心中不忍,把一个炊饼递了过去。老乞丐瞪大了眼睛,狼吞虎咽起来,吃完后,对着云娘磕了个头,嘴里嘟囔着:“好人呐,好人有好报。”云娘苦笑,她不知道自己的好报在哪里,只是这举手之劳,能让她在苦难里感受到一丝自己还能给予他人温暖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