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真正的爱情来的时候,像是无声呐喊,任你如何低调,所有人也都能看见。见不得光的感情,哪怕自己逃避着说什么感情无罪,但在面对他人时,总是有些露怯。
那时候的程星还不理解这么复杂的感觉,但是她也有露怯的时候,比如说在路口扮卡通娃娃发传单。当自己只是个普通行人时,从来不觉得拒绝人家的传单有什么不对。但角色已发生对换,程星看着自己一次次被拒绝,慢慢的已经羞于开口招揽大家的目光了。何况自己还穿戴着厚重沉闷的玩偶服,程星感觉全身都在往外渗水,好像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尽力呐喊:救命啊,热死啦!
又窘迫又难受的程星,几乎要哭出来,她倔强地想,下一个人,就下一个人,我一定要把传单塞他手里!
于是,刚刚检查完隔壁路段的修复工程,自己一个人谢绝陪同后来旁边公园走走,准备再一次自我化解送别贺欣妍的烦闷心情的赵成海,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一个比他矮半头、穿着马里奥玩偶服的人拦住了去路。
赵成海想也没想,摆手略过。马里奥倔强地绕行上前,再次把传单递给他。
“我不需要,谢谢。”
马里奥还是不肯放弃,继续往他手里发传单,来回两次,赵成海已经烦躁得有点想发火了,哪知对方先发制人,“哇”地一声哭喊道:“你接个传单会死吗?!”
很好,赵成海认怂。虽然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一个漫长的暑假,但他还是依稀从哭腔里辨别出了古怪的熟悉感,试探地问了一句:“程星?”
程星不想理他,还是往他手里塞传单。赵成海干脆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等着。
“嗯。”程星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一声,终于把这该死的传单发了出去。
赵成海感觉她心情明显不快,到底也算相识一场,不好就这么直接走掉,于是叫她去一边的树下长椅子坐着休息会儿,自己去便利店买了两支水。
回来的路上,看着程星把马里奥的帽子拔下来,高束的马尾辫被压得扁扁的坍塌在后脑勺,露出被汗洇湿的头,几丝刘海粘在被闷得潮红的小脸蛋上,让赵成海想起小时候自己家里刚刚破壳而出的小鸡崽,浑身上下还有濡湿的粘液,行动缓慢地好像站都站不稳,整个人看起来可爱又可怜。
赵成海的心不由地柔软了许多,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帮她把粘在脸上的湿发捋到耳后去。
他慢慢踱步靠近,递给了程星一瓶水,“怎么干起这个了?”
程星恹恹地接过水,有气无力的回道,“赚零花钱呗。”
“你上次住院的时候,我交代你的话是不是根本没听?”
“交代我的话?”程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话?”
“我不是说了,让你多吃点猪脑补补吗?”
“你才脑子不好!”
反应过来的程星气鼓鼓的,赵成海忍俊不禁,像在逗一条应激反应的河豚。
“你要不是脑子不好,干嘛不用脑子赚钱?”
“同学叫我一起来的,我没想那么多。”程星颇有点狡辩的意思。
“行,那就是同学脑子不好!”赵成海仿佛接受了这个狡辩,程星刚要点头,赵成海接下来又是一句,“你是根本没带脑子!”
程星想站起来反驳,被赵成海一巴掌按下去,手指一点,比了一个“不接受反驳”的凌厉手势,接着一顿输出:“你一个接受了高等教育的大学生,不想着用自己学到的知识、掌握的技能去赚钱,跑来干这种纯体力活,不是没带脑子是什么?高中生、初中生,或者干脆就那些大字不识的文盲,有手有脚有嘴都能干,你说你拿个大学文凭再来跟其他人抢活是图什么?”
程星吃瘪,嘟囔道:“我就想随便赚点零用钱……”
“随便赚点?就不能动脑子随便赚点?你脑子纯金做的,生怕动一动就产生损耗浪费啦?”
“你嘴太毒了……”
赵成海颇为赞同的点点头。
说真的,在遇到贺欣妍之前,赵成海的人生里遇到的几乎都是赞誉,小地方嘛,可以说是唯成绩论,从小到大说一句“天之骄子”那可真是再确切也没有的了,因此也获得了不少包容,这就让他不自觉地产生了一种鹤立鸡群的优越感,常常直抒胸臆、有啥说啥,一张嘴噎死对方那是常有的事儿。之所以一直没有挨揍,主要还是在金光闪闪的好成绩的掩映下,他的恃才傲物、目下无尘都被旁人自动美化成了书生意气、不拘小节。
当然了,后来的现实生活给了他不少教训,他也逐渐变得有谦谦君子的风范了。但是此刻,他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自己正站在讲台上给向他请教的同学讲题,用阅历对程星进行降维打击,一顿输出后,意气风发的他恨不能拿只粉笔在黑板上重重的点上一点,为自己的演讲做一个完美的结束。
“啧!”程星没眼看的转过头去,嫌弃地说,“就会瞎BB,你行你上啊。”
赵成海问她:“你什么专业的?”
“汉语言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