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察鬼小声嘟囔:“那是我的酒……”仲幸生瞥一眼,它立刻噤声,老老实实团着,哭丧一张脸,再不出声了。
独目白瞥了夜察鬼头上的怪鸟,揣着酒坛子,无奈道:“得了,什么事儿直说,还用得着用酒堵我嘴么?哎,你这丫头片子,净拿我两个当驴使呢。没用的时候一声不吭,有事了叫来,没点吃的不说,还塞一堆活儿。”
喻不言听了,尤其不乐意:“我也想请你两个吃,可你两个无常鬼好歹有薪水,我四方斩鬼,谁来给我薪水?都是到处讨口子,吃百家饭,还有两个师弟照顾。天天有上顿没下顿的,哪来多余的钱嘛。”
独目白听她说得有理,觉得她日子过得比自个还苦。他席地而坐,叫四手黑唤鬼卒,取了四只杯子,招呼仲幸生一起来饮酒。
“说起来,咱们都不容易啊。”独目白倒酒分给他二人。
仲幸生取杯饮酒,叹道:“眼下斩鬼事小,多是邪术师作祟害人的多。他们又是相当狡猾敏锐,听点风吹草动就藏起来,追不着。”
“一路了,兜里就俩钱。”喻不言扬扬下巴,朝着林文秀道,“还是师弟的钱。这你说,哪有师姐花师弟的钱?说出去都要让人笑话。”
“看着眼熟。”独目白给他一杯酒,仔细瞧两眼,“是青水林家那个?”
林文秀接过酒杯,点点头。他对着那颗大眼珠十分紧张,尚且不知师姐要做什么,闭口不言,默默饮酒。
酒过三巡,两个无常鬼都有些微醺。喻不言同仲幸生交个眼神,一边倒酒,一边引出来王财主家的事:“这地方有邪术师,害许多人,你们晓得么?”
“这儿……?”独目白眨眨眼,“还不晓得。”
喻不言道:“你掏出生人录和死籍看看,对得上么?”
四手黑掏出来生人录和死籍,独目白凑过去。两个无常鬼俱是眼昏花,东倒西歪。喻不言笑眯眯道:“来,我帮你们找找。”她看两个鬼挨着闭眼睡去,放下心离开。
“快快,快来找找。”喻不言跟两个师弟头挨头翻找。
三人手忙脚乱,半晌才想来,竟不知村子叫什么名。问了夜察鬼,它摇摇头,小声道:“小的不知。”
林文秀不可思议:“你不知道竟还在这待了这么久!”
夜察鬼嘟囔:“我是看这片山田,又不是村子。”它指指头上的怪鸟。奈何姜书生被它搞得说不出话,花魄亦是一无所知。
“哎。”喻不言看厚厚两本,“找罢。”
忙活一通,终是在生人录找到了姜书生的名字。喻不言问道:“你看看这个是你么?”怪鸟点了点头。
生人录上写『该寿七十,寿寝而终』。因邪术师到来,改了王财主一家,扰乱许多事来,令其早早而亡了。喻不言微微拧眉,仲幸生递过来死籍,翻至村子这一页,将姜书生的名字按前页格式写上去。
喻不言笔未落下,对怪鸟道:“你阳寿未尽,可以让他两个无常鬼将你的魂抽出来,或托生或还魂。若入了死籍,你又不去轮回,以后都要以此杀鬼模样活下来,再不能为人了。”
花魄倚在怪鸟身侧,轻声道:“还是不要入死籍,就这般说了清楚,再入轮回为人罢。”
怪鸟侧了侧头,离开她飞至喻不言面前,衔笔杆,爪子踩踩死籍。
喻不言接过笔,又问:“你可要想好了。”
怪鸟点点头。
“哎,还是人难做。”喻不言将姜书生的名字抄上去。完了,她合上两本,轻轻放入两个无常鬼怀里。
“还有一事。”喻不言对怪鸟道,“你要找王财主报仇,这样围着他家不成个事。不如听我一言,我们合起伙来诈他一家人一诈,到时你报了仇,我也寻着邪术师的来历,如何?”
几人几鬼嘀嘀咕咕,说来说去,计议已定。喻不言见事情完了,推醒两个无常鬼,笑道:“醒醒,要睡回去睡了罢。”
独目白睁开眼,打了哈欠:“光有酒还是不成,下次得有些吃的,备些吃的。”
喻不言笑道:“我赚了钱,寻着好吃的,一定唤你两个。”
独目白凑近,大眼珠盯她许久,摩挲着下巴,怪道:“啧,怎么看你好像还胖了几分?莫不是真喝醉了。”
“快回去罢。”喻不言和颜悦色,指指他怀里的生人录和死籍,“检查了一番,都勾着了,没甚大问题。”
“行,有事了叫我两个。”独目白挥挥手,同四手黑并肩而立。
雾霭弥漫,铃声作响,转眼回到了地府。
独目白抽出怀中生人录和死籍,翻一翻,找着上头多出来的字迹,忍俊不禁:“你瞧瞧,她倒是还和小时候一样了。也好,这样也好,失忆倒不是坏事了。”
四手黑瞧一眼,笑了:“她学你字还是学得像。”
“那你以为?她的字都是我教的,她那师傅算个什么玩意儿,畜生东西。”独目白冷哼一声,眯起眼来,又笑了,“眼下她记不得,还能逗她玩玩,日后待她想起来了,可就逗不成了。”
四手黑道:“此事就遮掩过去罢,明日我去看看有无游魂,勾个来顶一顶。”
“成。对了,明日工钱分我一半。”
“怎的了?”
“看她说的那样可怜,我明知是假的也得上当,将工钱偷偷塞给她了。哎,到底是看着养大的,哪能见她吃不饱呢。”
“你是不是忘了,阴阳两间,钱钞有别。”
“……喝昏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