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鬼渐渐消失在路旁。不久之后,一只杀叼来一封信,上述说王财主父子两个被啄了眼珠,没多久死了。
当夜,三人并没寻着落脚地,找一平坦地方,预备烧个火堆,露宿凑合一夜。林文秀筋疲力尽,吃过饭,早早地倚在树旁睡了。
喻不言同仲幸生围在篝火旁。她望望天,已是不早,说道:“你还不休息么?”
“我守夜,你睡罢。”
“我不困。”
仲幸生转眼,见她盘坐擦剑,神色郁郁,知其心中有事。他拨弄了火堆,轻声问:“邪术师是谁?”
喻不言收剑道:“宁不屈。”
那时她问王财主邪术师什么来头,他只说黑袍女子,称己宁不屈。喻不言连揍几下,得到的都是一样的回答。不知哪里来,不知何处去,幽魂一般,几张符纸,扰乱了一个村子。
“我看见门内符纸,想起来些事。”喻不言说,从怀里抽出一张叠好的符纸,展开递与仲幸生。
南北派斩鬼不同,绘符亦有区分,然细分又是不同。旁人学只是学出个形,学不出来其中的魂,内行一眼就知真假。仲幸生观符纸,上绘字符,俨然北派之出,中细微手笔细细一看,正和喻不言绘制相同,师出同门无心观。
仲幸生叠好归还喻不言,问道:“你要捉她问个清楚么?”
“不,我要把她杀了。”喻不言复将符纸塞回去,“她是因何叛师门,我都不管,只是要将她找出来,一杀了之作罢。如今我想起来了,就继续按这去做。”
仲幸生眼前一闪而过稚嫩面容,微微拧眉,叹息道:“邪术师隐藏甚好,不知你失忆前有无寻着些线索。”
“就还按我们之前说的。”喻不言转脸来,“不去捉,等人来。我杀邪术师许多,恨我的一定不少,就待他们来杀我,反将一军好了。”
仲幸生点头:“依你所言,一路渐渐放出消息,文秀有我在身边。不过……”他拍了拍空荡荡的腰间,无奈一笑,“还是先赚些钱罢,不然日夜在山间夜宿,邪术师想找也找不来。”
喻不言捞起腰间钱袋,一捏竟不是空空如也,打开一瞧,一叠冥币塞满了。仲幸生凑来,牵唇调侃:“这是被发现了。”
“能由着我改写,定能替我遮掩了。”喻不言说,将钱袋合上,并无交还给独目白的心思,满面笑容,“这些钱就留着日后去鬼市花罢,不用白不用。”
“鬼市的东西不能吃。”
“闻个香成不?”
“好好好。”
也不知那山林太过偏僻,还是三人走错了道,目视尽是郁郁葱葱,不见人影不闻炊烟。山峦叠嶂,攀藤附葛,且是难走。就这般饥一顿饱一顿,吃了风饮了水,行行走走数日,到一城内。
此地沿岸,微风潮湿。三步一铺,五步一店,鲜香蔓延数里,馋得林文秀肚子咕咕直叫。
“师姐。”林文秀吸了吸鼻子,“好像有虾兵蟹将挠我鼻子,直痒痒。”
喻不言笑道:“馋就馋,还说得这么委婉。走,赚钱去!”
仲幸生无奈一笑,并未言语。
三人兴致冲冲,不料碰了一鼻子灰。他三个餐风饮露多日,灰头土脸,看不出甚真本事,没人信,俱是挥挥手赶走了。喻不言搬出自己名号也不管用,被人冷嘲热讽一顿:
“什么赤剑不言?我还青剑不言!骗子还要成团唬人,滚滚滚!”
师姐弟三个走街串巷,频频吃瘪,还是几个好心的人看不下去,摸些钱买了他们几张平安符,还劝其别再骗人。
林文秀气得跺脚:“死骗子!他们倒是吃好喝好,留得我们遭白眼,饿肚子!”
“这不还赚了点嘛。”喻不言笑着安抚他两句,见不远处有一饭店,招呼道,“走,看看吃点什么。”
“三位吃点什么?”伙计满脸堆笑走来,给三人齐齐到了粗茶。
喻不言直接将方才赚的钱摊在桌上,问道:“小二哥,这些钱能吃了什么?”
店伙计人来人往见得多,面不改色,笑道:“正正巧能吃一碗海鲜面,您看如何?”
“行,来一碗罢。”
“成。”
“得,还没捂热乎就没了。”林文秀嘟囔,掏出之前兜里的两文钱,“兜兜转转还是两文钱,倒不如乞讨来得快了。”说罢,他眼珠子一转,“师姐,要不我去乞讨罢!还能多赚点!”
仲幸生倒茶递过去,无奈道:“还没到这地步。”
“要是如此,以后无心观出来的都成了乞丐,谁还来学?”喻不言托腮笑笑,瞧着店外人来人往,“只是这地方无鬼,自是没的斩,也赚不来钱了。”刚到此城她就晓得此地鬼少,一路心旷神怡,并无半分阴霾之气。偶尔角落小鬼也只是叫人沾些晦气,算不得害人、吃人的恶鬼。
仲幸生道:“沿岸多是水上生意,都有避鬼或保护的鬼神,能在一定程度上避开水中鬼。待会儿吃完了,去岸边看看,有无寻斩鬼师的。”
“行。”喻不言点点头。
饭店人多,半晌还未上面。邻两桌拼在一起,一伙人热热闹闹,大呼小叫,惹得旁人频频望去。有爱热闹的,端着碗站旁边,边吃边看,吸溜汤面飞溅前背,免不了一顿吵闹。店伙计满脸堆笑,劝这个哄那边,忙得似陀螺。
那七八个人围在一起玩金钱摊,又叫百子摊亦或单双宝。百钱塞包里,随手抓一把用茶碗盖上,押了注后开。五枚一数,余“一”、“三”为单宝,余“二”、“四”为双宝,押中者赢。几人喊单吆双,输赢起哄唏嘘,拼钱饮酒,好不快活。
仲幸生看一个伏桌无聊蘸茶画着玩,一个心不在焉朝外看,心下无奈,想了个法子。他要来林文秀的两文钱,拍在桌上,两眼弯弯,意味深长道:
“咱们三个也来赌一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