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宝摇摇头，回道：“没有，我是趁她背对时偷的，该是不记得我的模样。只是这事要不要和林哥哥说一说呢？”

绿水听罢，摇摇头道：“不要说。我们先前偷了他的钱，此番又是吃了他的，花了他的钱给小蝶看病，决不能再说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来了。你忘了之前他多生气了？”

四宝嘀咕道：“我也是想给小蝶看病。”

“已经到了医馆看了病，那就好了，不要说。”绿水笃定道。

三个孩子相看一眼，点点头，不再说，只来到床前看小蝶，排排坐着瞧她，十分担忧。

门帘外，林文秀见小蝶那模样，只叫哎呀，可怜他三个小孩吃不饱饭，便对妇人道：“劳烦夫人帮忙照看，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妇人应声，林文秀转身出门，去熟食店买了好多肉来拎着回去。他想着赚钱就是吃的，钱花到这总比平白丢了好。思想间，看着路上行人纷纷快走，店铺收摊关门，问了就近的人道：“天还没晚，怎么就收拾走了？”

那人回道：“夜间有斩鬼师送鬼，须得早早回去，免得沾染晦气了！”

林文秀一想，晓得是师姐做的，便放下心来，拎着吃食回去，叫三个小孩大吃一顿，肚子圆滚滚。小蝶始终不醒，不易移动，也不能只叫他几个孩子留在这，没个大人做主心骨，定是不行。思想一阵，他去寻了妇人，她道自个姓刘，就称作刘夫人了。

林文秀道：“夜间封锁街道，小孩不易走动，劳烦夫人收留一夜，花钱多少明日一道算清楚。”

刘夫人笑道：“不是什么大事，且安心休息。”

林文秀松了口气，就怕她不应，放下心中一块石头来，向其讨了纸笔，写一张飞符送去，好叫师哥师姐知晓。刘夫人见了，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飞符，告之我师姐师哥的，免得扰了他们做事。”林文秀说话间，送飞符出了院子。

刘夫人了然道：“原来街上封锁送鬼，是斩师认识的人，我道如此兴师动众。敢问斩师是专门来斩鬼的么？”

“那倒不是。”林文秀回道，“只是有人冤死成了枉死鬼，送其归乡，叫那凶手恶有恶报罢了。”说着，按捺不住几分炫耀心思，将余白同齐弓张一事大致说了遍，恨恨道：

“今他该是在江中被啃得千疮百孔了，活该！”

刘夫人掩唇微叹，林文秀意识说了太多，忙忙道歉，不好意思摸摸鼻子，道：“本是顺路，如今却不见得了，这地方该是有鬼，须得斩灭了再走。”

刘夫人也道：“是该如此，多谢斩师了。”

林文秀只见她一个，多嘴问一句：“今夜封锁街道，天色已晚，郎中还不回来么？”

“他外出，被留宿他家也说不定。”刘夫人笑道，“外面尚有声响，该是还没封锁，许踩着点就回来了。”

林文秀见状，不再多问，客套两句回屋了。那三个小孩吃得撑了，坐不下来，便轻手轻脚走动着，以免扰了小蝶休息，两大一小齐齐踮着脚尖，模样滑稽可笑。

林文秀笑了又笑，照旧摸出两枚铜钱随他三个玩，几番惊呼都压下来，掩着唇嘻嘻笑，算作是消食了。轮到四宝攧时，她将钱抓起来，高高扔起，去接时落了一枚，掉在地上不停，咕噜噜滚走了。

“哎呀！”四宝叫一声，跳下凳子去追。那钱就像晓得有人在后追一般，左摇右晃，就是不落，顺着椅子桌下，一溜烟滚到床底去了，她趴在那掏来掏去，只摸了一手灰来。

青山看她手短脚短，勾得麻烦，轻声道：“我来。”说着，拽她起来，自个趴着去勾，绷着脸，眯着眼，四处摸。忽地脸色一变，将手伸出来，另外两个凑过来，见是一个蛐蛐儿笼。

四宝怪道：“怎么还将蛐蛐儿养床底了呢？也不嫌吵得慌。”

绿水拎起来一瞧，手中掂了掂，摇头道：“死了有些时候了，都干了。”

林文秀看他三个小孩撅着屁股趴了半天，不知捣些什么鬼，过去看看，三颗脑袋正对个空蛐蛐儿笼子奇怪。一问，晓得是从床下勾出来的，拎起来晃晃，说道：“估计是新鲜头过去随手扔了，忘了收拾。”说罢，将其放在桌上。

“待明日叫人收拾就行了。”他说。

青山继续趴着勾钱，不消片刻勾出来，又玩几把，自觉没趣了，便开始缠着林文秀说些斩鬼趣事儿。此番是落着林文秀心坎儿里了，他倚在师哥师姐身边做个小孩，如今出来做个大哥，便趁着灯火，拣些乐事说了说，只说的他三个小孩哇哇叫，好不艳羡。

青山听得心思雀跃，忙道：“那我能做得了斩鬼师么？”

“能，有心怎么不能？”林文秀点头，指着自己的断臂说，“我小时遇着师姐，她说我身体差些，做斩鬼师只得护着自己，顾不得旁人。我听了觉着委屈，都做斩鬼师了，哪能只护自己？定是要叫别人也‘斩师斩师’的喊我，多威风！我就随着个老骗子离家走去，闯江湖了，闯是没闯出什么名头，反而失了个胳膊，只我不在意。若是你有心，不惧这些个鬼怪来，怎么作不得了？”

青山听了面露犹豫，没再提了这话。

林文秀同他三个说故事，说得口干舌燥，吞了一壶水也不够，累得够呛。他道：“时候不早了，快去睡罢。”

三人不愿离了小蝶，就铺了被褥在旁，挤着睡了。林文秀没个办法，不放心他们，依着椅子，吹了灯火，将就凑合一晚罢了。

待夜深，窗外传来窸窸窣窣之声，滚着几缕火光和人喃喃低语。林文秀耳朵灵，蓦地坐直身子，轻手轻脚摸去窗边，被院中草木挡着，看不大清。他回头望望四个小孩，把着腰间长剑，轻轻推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