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问别的，她便想不起来，一无所知。转问枯骨里的小四哥，他只说有个老头日日淋醋，已是许久不见了。

魏义道：“老头就是死在狱中的邪术师一身。老师，女童口里说的女人，会不会是他另一身？”

“兴许是。”喻不言点头，猜测这人会不会是宁不屈，若是的话，须得抓住彻底杀死。

一路紧赶慢赶至魏家，已是天光大亮了。魏义差人急急忙忙准备饭食，备好热水衣裳，还将正忙碌的哥哥魏仁拽来，说了几句旧话。喻不言不记得过去，旧话说不上几句，魏仁见了，温和笑笑，道：

“老师好生休息罢。”自回去忙了。

喻不言折身，同身边魏义怪道：“你哥哥看着比我大，也叫我老师么？”

魏义笑两声：“那是自然，老师教我两个许多，与年纪无关。”

喻不言却不知教了什么，只叹可惜。她奔走一天一夜，虽是精神奕奕，不觉疲惫，魏义仍叫她歇息会儿，于是便去卧房眯了片刻。待醒来时，三个师弟还没到。

魏义听她醒来，立马赶来，说道：“他们还须一会儿才来，老师可再休息会儿。”

“已经够了。”喻不言整理衣裳，“带我去看看那盒子里的小儿神怎么回事。”

魏义自是要带她去的，这般说正合心意，两个收拾收拾赶去别屋。别屋是隔了魏家两条街的宅子，不近不远，权当是走路散步过去了。

天晴云白，柳絮纷飞。相隔两街中有一承光湖，相邻两岸多是酒楼，待夜间多个才子携佳人入了画舫，吟诗作对，赏月观湖，好不自在。此时天明，只有几船优哉游哉飘着，船舱传来丝丝音律，桥上人闻声停驻，侧耳倾听袅袅仙音。

喻不言同魏义上浮光桥，来往行人步伐缓缓，丝毫不躁，几个少年凭栏哼曲儿，撑扇笑吟吟谈话。她一路总是斩鬼，餐风饮露，夜宿晓行，鲜少有这般闲余的时候，心中忽地荡起一股倦怠来。

魏义随着老师并排走，无限欢喜，说道：“老师，以前我两个也是这般走的，那时候你在路上就教我斩鬼。”

喻不言问道：“怎么教的？”

“那时候饶化多鬼，大街小巷，没一个清净地儿。”魏义目含怀念，“老师带我上街去，叫我去斩鬼。我说不会，你却说‘怕什么，用刀用剑，当人一样劈就是了’，还是笑眯眯对我说的。”说着，笑出声来。

“有什么不对？”喻不言反问，“鬼多是人变得，斩鬼就是杀人。不过杀人却不是灭鬼，而是生鬼。”

魏义听后笑得更欢：“那时你也是这般说的！”

两个下桥上街，怀中的女童冒出头，嗅着街边小吃，一脸馋。她不耐一个人待在魏家，又是青天白日出不来，喻不言只得将木偶塞在怀里带她一道来了。

魏义见状，买了一份来，女童俯身嗅嗅，已是肚子胀胀，自吃饱了。死人不吃活人饭，活人不吃死人餐。她已死了，嗅闻便是吃，余下的让师生两个吃了。吃完了，正好到了别屋。

“我怕绕了邻里，就将四周都买下来，叫人看管着。”魏义解释说，推门进去。几个魏家人见家主来，颔首示意，自散去了。

魏义领着她直走进一间卧房，门边有人站着看管，散去这人，推门而入，一股经久不散的血腥味。桌上搁着一只大盒子，掀开来看时，一个从中劈开的孩童卧在盒内，嘻嘻笑着啃手。

孩童五六岁的模样，生得圆润漂亮，却自嘴往下从中裂开，滩了一盒心肝肺。只遮着下巴，决是看不出这般诡异模样。他嘻嘻笑，已是会说话的年纪，黏黏糊糊含魏义叫娘。

魏义不理会，对喻不言道：“自那天后就一直是这模样，再变不回木偶了。”

喻不言上前捏着孩童的脸细看，他不耐这疼痛，立即哭了，只喉咙割了，发不出一丝声音。她手往下，手指收拢一拧，听得“咯吱”一声，脖子就断了，然而他仍是哭闹不止。

“是鬼。”喻不言收回手，断定道。

魏义奇怪道：“可我没感觉半分鬼气。”

“邪术师以人练鬼，无鬼气，专防斩鬼师，感觉不到也是正常。”喻不言合上盖子，隔绝了那乱七八糟样儿，“这是以人骨为魂，木偶为肉造的鬼，里头封着小孩七魄。无魂，故孩子不晓得善恶好坏，不分家人父母，为邪术师作恶多端。魂估计是被邪术师攥着。”

魏义道：“难怪来的斩鬼师都不闻鬼气，原是不及老师这般厉害！如此说来，还是要将邪术师找出来才行了。”

二人出了门，喻不言将怀中木偶掏出来，细细查看下，三魂七魄俱在，难怪这般久了仍是个木偶，说话条理清晰，不似里头那个。只为何端端这个魂在？她将话说给魏义，两个一起思索。

“干想无用，我差人去查查。”魏义立即道，“到时再顺藤摸瓜，看是哪个女人将她变成了这样。”

“只能如此了。”

“先回去罢，估计老师的师弟到了。”

二人踩着沉西回去，经过承光湖，已是多了几只画舫在上游弋，浮光桥更是熙熙攘攘，摆摊的商贩堵着，差点过不去。波折赶回魏家，果然仲幸生几个都到了。

甘不愿拉着一张脸，百般的不情愿。他本是提前来，却不妨扑了个空，只等着仲幸生和林文秀了，气恼得很。

喻不言进屋，还见几个不曾见过的孩子，正是疑惑，女童吃了一惊，牵着她的手叫道：“姐姐，就是她将我带来了。”

屋子里几个斩鬼师循声望来，又顺着她的手望去，见是一个扎两个小辫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