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的人已自起了,轻手轻脚忙碌着,见仲幸生醒了,不消提,便端来洗漱温水和早膳。仲幸生本只想出去透透气,见此干脆顺势而下,吃了饭再出去,正巧遇着刘郎中来。
仲幸生叫道:“郎中醒了。”
刘郎中吓一跳,忙捂着心口,见是仲幸生喘一口气,上前急急忙忙道:“大人,小人不曾犯错,妻子莫名死了,在此胆战心惊一夜,可否放了小人归医馆开门?”那说着,双眼通红,简直要落了眼泪来。
昨夜甘不愿冷不丁将邪术师捅死,几人都没料到,因而行事匆匆,这刘郎中吓得疯癫,一句话讲不通,干脆待他冷静些再详谈。与他来瞧,便是同妻子探亲途中遇着一群恶霸,不由分说就杀了枕边人,绕是谁也受不了这份惊慌,何况一个瘦弱郎中。
仲幸生就伸手扶他,安抚道:“郎中别慌,进去吃碗热饭,再把话细细讲给你听。”
刘郎中听他言语妥帖,自缓了一口气,余光瞥着旁边窗子,一张笑嘻嘻的脸伸出来,登时吓得一声怪叫,白眼一翻,竟昏过去了。仲幸生将他扶着,瞧看窗内甘不愿,他两手一摊,无所谓道:“怎么,起来开个窗透气也不成了?”
仲幸生不同他费口舌,带着刘郎中进屋,放在床上,叫魏家人差医士来看。医士把了几针将他唤醒,免不得又是一顿大叫,得仲幸生好生安抚,吃下热汤热饭才算好了。
仲幸生同他扯了几句闲话,看是差不多,将转来,说道:“郎中,你妻子不是个好人,是邪术师扮做的,故我几个斩鬼师才追逐你夫妻两个。”将事情经过缘由,细细地说明了清楚,替甘不愿把唐突杀人这事道过歉。
刘郎中听了,落下两行清泪,呜呜咽咽哭了一通,说道:“不想是这种恶人!还好是斩师眼明手快处决了,免得小人也落下个死来!”
仲幸生问道:“你是怎么寻得她做了继室?”
刘郎中回道:“只是前妻死去,家中无女眷,特请了媒人来寻,看看对眼,就成了一家。旁的小人并无知晓。”
仲幸生又问他几问,郎中都是回答分明,并无什么差错。过了不多时,刘郎中望望窗外,见天色不早,下床起身拜伏,说道:“此事完了,恳请斩师求放小人回去开馆。”
仲幸生扶起道:“可在此歇歇,开馆不急。”
刘郎中苦笑道:“斩师不晓得,各家邻里于我如同亲眷,免不得多上心来,不然也不会趁夜回去看亲,翌日便要赶回来开馆了。”说罢,不再多言,收拾收拾拜别去了。
仲幸生将他送出去,只觉得怪,妻子是邪术师就不说,可遇上这等事,怎么连女儿的事也不问问,就这般收拾了心思,独自去开馆了?能治得好病患么?思来想去,落不下心,唤了花魄来,要拨一只鸟雀儿独独盯着他。
仲幸生自回屋去,女童已经醒来,一个人在屋子里玩。方才说时,几次都想将女童之事道出来,却总没个话口,再说时,刘郎中就匆匆而去,竟也不问一问。他上前道:“今日要出去,你待在屋内可好?”女童不依,没办法,他只得将木偶揣怀里出门。
林文秀已经醒了,仲幸生要他在魏家看着四个小孩,叫了甘不愿一并出去,寻失了孩子的人家,看小儿神是什么邪术。甘不愿没拒绝,懒洋洋地跟上来,随着一个魏家人一并出去了。
魏家人带着两人去了最近失孩子的人家,刚刚入巷,尚没走深,就听得个小孩嬉笑,循声望去,是个六七岁的男孩,随着一个妇人在家门口玩闹,嬉嬉笑笑,好不热闹。
魏家人低声道:“那男孩就是个小儿神作的,只查不出木偶,怎么看都是真人,不了了之了。”
三人齐上前去,妇人忙把男孩掩在身后,问道:“你们是做什么的?却是还要来查什么鬼么?这孩子是个真人,怎么能是什么木偶!”
之前多有官差频频来查,是以这些人家实在不情愿,防备的很。仲幸生只笑道:“夫人放心,不是来查的。前日邪术师作祟,难保再遇着鬼来,官府差我两个无心观来的斩鬼师瞧瞧,贴些平安符来保佑。”
如此说,妇人缓了缓面色,瞧三人一眼,说道:“三位请进屋吃杯茶水罢。”
仲幸生进去,听见女童低声惊呼:“这不是阿月哥哥么?”
“你认得他?”
“我们常常一起玩的。”
厅堂内唯有阿月同妇人,她道是丈夫出去工作不在家,给三人到了茶水。趁着喝茶间隙,仲幸生觑那妇人,面色白胀,双目无神,看似有活力,实则外强中干,无时无刻不再被身边小男孩吸着精气寿命。再不过几日,怕是要死了。
仲幸生搁下茶杯,笑着说两句,妇人犹犹豫豫,念着无心观的名声,将儿子交与他看。仲幸生将小男孩抱在怀里,只见他生的圆润可爱,笑眯眯的,模样和那木偶的表情没甚两样。他抱着,另一手抚其后颈,拧断了脖子,妇人大叫过来,又被一个手刀劈晕,软在凳子上。
魏家人惊得呆了,不想他做的这么没头没脑,只转眼瞥见甘不愿,想起昨夜那一枪,又觉得没什大不了。问道:“斩师,你这样做,一会儿这妇人醒了如何是好?”
“她只是叫邪术魇着了,方才我是解了邪术。”仲幸生口中讲了几句话,抽出一张符贴仍是笑眯眯的男孩额头,将其变作一个笑着的木偶。
仲幸生解释道:“上头的人寿须得邪术师死了才能解开。我们先他一步把这些木偶都收回来,免得叫他暗地里取走跑了。劳烦你再多叫些人来。”
魏家人听得,问道:“之后都要挨家挨户这般做么?”
“没时间多解释了,不能叫邪物害人,只得使用些强硬手段。”仲幸生道,“完了再说后事。”魏家人听完后忙离去叫人了。
甘不愿方才和魏家人一同把家中仆从给敲晕了,此时就他二人,并无别人。他双手抱臂,直勾勾地盯着仲幸生,冷声道:“你到底是哪里来的?怎么会解邪术师的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