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静悄悄的,外间没燃灯,只有里间的一点光亮照出来。
他站在屏风前试探着叫了一声,“顾常念?你还不出来接驾!”
仍旧没有声音。
他皱眉绕过屏风,屏风前的地上,凌乱地扔着她的官袍。
他心头突然疾跳起来。
她从殿里退出去时,是被衙门里那个不知死活的千户扶出去的。
是不是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他踱过落地罩,架子床上的帐子垂落着,看不见里头的情形。
床前的脚踏上扔了一堆衣服,还有一堆交错缠绕着的白布。
他知道那是她用来缚胸的绑带,不由地皱了眉。
她不是一向谨慎吗?
现在这样,未免也太不设防了。
那个段青不在,她门也不锁,也不怕人进来看见。
他捡起那截白布,拿在手里时,能闻见馨然的香气,是她的味道。
他不知为何,竟然腾地红了脸,别扭地整理好那细软的白布,怕搁在案头太惹眼,想了想,揣进了袖子里。
转头朝帐子上看了一眼。
架子床两旁的灯架上亮着琉璃盏,灯光把他的影子打在帐子上,颀长扭曲的身形,简直像个不真实的梦境。
他料想她是睡了,可他不想就这样离开。
她睡在幔子后的深处,他一层层的撩开,如同抽丝剥茧。
只剩最后一层绡纱,柔顺垂坠的轻纱后头,她在一个朦胧的世界里仰面躺着。
身上的缎被堪堪只斜盖住了半边身子,轻薄的绸衣在锁骨处撕开了一大片。
她屋里不算暖和,醉酒后这样睡一夜,明日恐怕会作病。
他抬指挑开那层轻纱,那张脸在昏黄的烛光下,清晰又模糊。
他俯身拽住被沿,想往上提一提。
可刚提起来,他脑子嗡地一声,脸上突然烧灼起来,沿着耳廓一路烧灼到脖颈。
她寝衣上的系带未系,被子遮住的那一半,衣服是敞着的。
他忙拽住被子,一直覆到她颌下,严严实实地裹住了她。
转过头,嗓子有些发紧,忍不住捂着嘴咳嗽了一声。
她睡得不踏实,听见了动静,却没睁眼,喃喃道:“段青,你回来了?”
李洵舟鬼使神差地接了口,“是我。”
常念听见了,悠悠地睁开眼。
她大概以为在梦里,浅笑着望着他,“殿下,你又来了,你又要砍了我的头吗?”
她眼睛里水光潋滟,毫无那种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戒备,脸颊上有酒酣后的红热,嘴唇艳丽地简直像初初浇灌过的蔷薇。
李洵舟抚上她的脸庞,喃喃道:“我不会,永远也不会……”
她似乎不信,皱着眉转过头,一头乌黑的青丝铺陈流淌在枕边。
她大概嫌受桎梏,伸出胳膊挣开了他卷好的被筒,辗转间臂上的宽袖一路落到肘弯,又流到了肩头。
那伶仃的臂膀,在灯下看去,有种孱弱震心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