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顾清夭悠悠转醒,睁眼便瞧见心念之人,她不由得心生欣喜。
封封凌修警觉到动静随即睁眼,只是才小憩片刻的他双眸泛红,那眼底的血丝如同密布的蛛网,却丝毫不减他的俊美,看到顾清夭醒来,他原本紧绷的神情瞬间放松,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醒了!”
封凌修声音带着些许沙哑,那是疲惫还未完全褪去的痕迹。
顾顾清夭翻身向他,墨黑几缕青丝散落在他的胸前,带着丝丝缱绻的旖旎,她抬起纤细的手臂,轻轻抚上封凌修的脸庞,手指划过那带着倦意的眉眼,轻柔的嗓音饱含着心疼。:“你几时回来的?”
封凌修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轻轻吻,感受着她指尖传来的温度:“处理了一些事,不知不觉天便亮了。”
“你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将来若未能与我白头,我便改嫁他人!”
封凌修听闻顾清夭的话,倦意的眸子满是宠溺,又带着丝丝警告:“你是我的!”
说罢,他将顾清夭搂得更紧了些。
顾清夭贴在他胸口,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心里的担忧却未散去:“好!我是你的,那你好好睡一觉。”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封凌修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泪汪汪的双眼,在她唇上一吻:“听夭夭的。”
说完,”封凌修缓缓闭上眼睛,嘴角依然带着那淡淡的笑意,在顾清夭的陪伴下慢慢睡去,宁静的房间里只余下两人均匀的呼吸声。
顾清夭静静打量着封凌修的眉眼,思绪飘回到他们初遇的时候,初见他时,他一身玄色锦衣,气质冷峻矜贵,浑身散打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丝毫没有半点护卫的影子,被他看一眼,她就会莫名地心跳加速,对他即是害怕又心生不甘,她可是他的主子,哪有主子忌惮奴才的道理?于是,她没少仗着身份给他安置罪名,他看她一眼,她便治他冒犯亵渎之罪,罚他跪在三伏天在太阳底下,他没有在她传唤时及时出现,她便以延误主子指令之名罚他去马厩住了三日,她故意爬上屋顶,假意从屋顶摔下,想借此机会捉弄他一番,封凌修明知她的小心思,却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飞身而上,将她稳稳地抱了下来,她又以擅自碰她之名将他的月俸扣了一半,并令他往后离自己三丈远,多一步少一步都不行,于她的任性捉弄,他似乎总有无限的包容,对她更是愈加大胆直视,每一次触及他的视线,她都害怕又紧张,那时的她全当是害怕他的缘故,因此,她愈加变本加厉地捉弄他,她故意将吃剩的饭菜泼在他身上,以为他会生气发怒,这样她便又有理由惩罚于他,可他却只是默默转身,去换了身衣物,回来后依然面无表情地守在她身边,再后来她又将自己咬过的糕点,在他面前故意沾了些唾沫,逼着他吃下,他眸色幽深看她一眼后,却面不改色地就着她的手将糕点一口含入口中,薄唇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触及她的指尖,她心乱如麻,连忙缩回手,也不顾不上去看他是否生气便将他赶了出去,从那之后,她总是不自觉地追寻着他的身影,看他冷峻的侧脸,看他挺拔的身姿,而在看不见他的时候,心里会莫名地空落落的,她也会因此使气,他出现得频繁了,她罚他,他出现的少了,她也罚他,理由是他没有摸透主子的心思,对自己时远时近,主仆之间的相处之道全然不懂,可当他看穿她的心思时,她又以他擅自揣摩主子想法为由,罚他抄书百遍。
他每次受罚时都平静如常,没有丝毫怨怼,但那时的她心中更为恼怒,她觉得自己就像拳头打在了棉花上,隐隐间还有一种自己在无理取闹的感觉。
现在想起,那时的她真是又幼稚又作死,仗着自己是相国公府千金,对他肆意捉弄,又岂料他护卫之下隐藏的身份会是天都大国身份矜贵的皇子,国公府遭遇变数前几日,他便不见了踪影,她只以为定是爹爹又给他安排了什么任务,仍旧不知所谓地娇纵跋扈,直至国公府倒塌,她被士兵以乱臣贼子之后抓进牢房,知晓双亲亡故,她从一开始的不愿相信到在牢狱之中几度求死,险些遭遇刘宴糟蹋,她报着必死的决心用石灰水毁了刘宴,让他痛不欲生。
然,就在她准备用破碎的碗片自缢时。封凌修突然出现在牢房之中,那时的他,一身玄色华服,气质越发的冷峻而高贵,本来对她也不是多谦卑,那时的他更加没了往日的冷静,在她眼里,他检查她身子是否又恙的举动实在是冒犯大胆之举,她心中复杂,抬手预要掌掴他,却被他一把捉住她纤细的手腕,他眼眸深深,带着一抹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他薄唇轻启,第一次说出威胁她的话:“小姐最好听话些,属下可没有往日的耐性。
封凌修轻轻放下她的手腕,却仍站得离她极近,那股专属于他的山水香气息幽幽地飘入她的鼻腔。
顾清夭抬眼看到他,心中五味杂陈,有惊讶,有怨恨,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她自己也捉摸不透,当时的她只哭着道:“你护主不力,本小姐要罚你,罚你永生永世不得安宁,要你余生都活在愧疚之中!”
顾清夭声泪俱下,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那时,她只顾发泄自己的情绪,忽略了他眼中慌乱和痛楚,在晕厥之际,她似乎听到他说:“我从未背离过对你的守护,只是有些事不能过早暴露,对不起!我来晚了,夭夭!”
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是那样的好听和让她心安。
再后来,去往冀州的途中,他们共同经历生死,他对她不离不弃,而后在他有意无意的撩拨下,她又恼又羞涩,会因他稍微亲近别的姑娘,她就心生烦闷,对他阴一句阳一句,他也全然笑着接受,分离前夕,他对她表明了心意,在萤火繁星的夜里,他第一次吻了她,那一夜,他彻底夺了她的心,带走了她的魂,她从不知道思念一个人竟是那般难受和痛苦,她睹珠思人,流了好些泪......
顾清夭的思绪被封凌修一声闷哼拉回,见他皱紧眉头,瞬间睁眼,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眼底那丝痛楚又瞬间消失不见,他将她翻身躺在床上,嗓音带着极力隐忍的颤抖:“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说着,封凌修下榻大步流星般出了屋子,顾清夭再追出去,已然不见他的踪影,她问遍府中下人,皆无一人知晓他的去向,她焦急的同时亦心生恼怒,
顾清夭在府中来回踱步,心里既担忧又生气。她知道封凌修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开,实在让她难以忍受,是什么是她这个妻子都不能知道的呢?
府上传来动静,婢女小竹慌慌张张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王妃,府上来了好些个姿色艳丽的女子,听那位小公公说,是高都督为答谢王爷关切之意所赠与的美人儿,您快去看看吧!”
顾清夭一听,心中生出疑惑,随着小竹快步向大堂走去。
当她步入大堂时,只见七八个身姿婀娜、面容姣好的女子正站在大堂之中,个个身着锦绣华服,眼波流转间似乎带着无限风情。
顾清夭看到这般景象,没来由地生气,他不告而别,如今又来这些个莫名其妙的女子,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不悦。
此时,一个为首的女子盈盈向前拜倒:“见过王妃,妾身等蒙都督大人之恩,特来侍奉王爷,还请王妃指示。”她的声音柔媚得让人觉得有些刺耳。
这时,旁边的老管家忙过来小声解释道:“王妃莫要生气,王爷并不知晓此事,定是那高都督自作主张。”
顾清夭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既是如此,你们且先在一旁候着,等王爷回来再行安置。”
她虽这么说,心里却已经有了个计较,她他若是敢背叛于她,她定不会善罢甘休。
顾清夭转身回到朝阳阁,坐在榻上,心里越想越气。她从衣襟内掏出一青玉珠子,紧紧将其握着,仿佛想从上面汲取一些力量来平复自己纷乱焦虑的心绪。
直至天色黑尽,小竹急忙来报,话才说到一半,封凌修已然步入屋子,她连忙低下头,退出屋子。
顾清夭见到他,因心里憋着气,转身便往内阁走去。
封凌修随后跟上,从她身后抱住她,任她挣扎,他就是不松手:“听我解释,好吗?”
来时,他已然从管家口中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无非是你厌了我,今早莫名离开,不久便有那么多美人入府...”顾清夭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说着,便再忍不住捂着脸哭泣起来。
封凌修将顾清夭紧紧搂在怀中,心疼地看着她哭泣的模样:“夭夭,这你就冤枉我了。我今晨突然离开是因事态紧急,至于那些女子,我连见都未曾见过,更从无接纳她们之意。”
顾清夭听着他的解释,心中的愤怒稍微平息了一些,但仍忍不住抽泣:“那你为何不与我说清楚就走?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多害怕?”
封凌修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是我疏忽大意了,往后我去哪都会告诉你,夭夭,我心里只有你,从无她人。”
顾清夭抬起头,望着他真挚的眼神,心中的疑虑彻底消散。“那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些姑娘?”
封凌修冷笑道:“那些女子无非高元盛自作主张送来的,其心可恶,我将她们打发回去便是。”
顾清夭这才抬眸仔细看他,却见他脸色泛白,不禁担忧起来:“你可是哪里难受?阿修,你不许瞒我!”
封凌修却是轻轻摇头:“一天一夜未睡,有些疲乏,并无大碍!夭夭莫要担心。”
“当真?”顾清夭凝视着封凌修,见他虽是一脸倦色,却强撑着精神安抚自己,心中是又爱又疼。她拉着封凌修的手,带他到榻前坐下,嗔怪道:“你都疲乏成这般模样了,还说无事。”
封凌修顺从地躺下,紧绷的神经在顾清夭的温柔嗔怪下渐渐松弛。
顾清夭坐在榻边,手指轻轻划过封凌修的眉梢,像是要把他眼底的疲惫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