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小竹连忙抬来圈椅,同顾清夭一道抚着袁宁溪入座,她神色柔和地看着袁宁溪,语气漫不经心地道:“本王妃今日前来,除了讨教持家之道,也是听表姐来了天都,这许久未见表姐,心中甚是想念,如今瞧着表姐在这宸王府中的光景,我心中倒是有些不忍了。”
说着,顾清夭的眸光转向一旁的柳氏。
柳氏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但还是陪着小心说:“乾王妃误会了,倒是袁小姐,对您她的表亲妹妹绝口不提,如今得知,本王妃也是突然。”
柳氏话语一落,顾清夭轻轻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溪溪心性单纯,本就不喜张扬,想必是在这府里受了委屈也想自己默默承受,不愿将这些琐事说与我听,怕我担忧,可本王妃今日既然来了,就断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家溪溪受屈。”
袁宁溪心中涌起一阵暖流,忙拉着顾清夭的手想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夭夭,莫要再说这般话了,我在府中一切安好,能有现在的处境已然感恩。”
顾清夭却是拍了拍袁宁溪的手,眼神坚定地说:“溪溪不必再说这般自苦的话,我心中有数。”
说罢,她抬头直视柳氏,眼神中带着几分威慑,“辰王妃,袁宁溪乃我嫡亲的表姐,如今怀有身孕本该好好静养,为何瞧着形态如此憔悴,可莫要说是身怀六甲该有的辛苦。”
柳氏暗暗咬牙,不紧不慢解释道:“乾王妃多虑了,袁小姐在府中我们都是小心照顾着的,只是这孕期总归是辛苦,袁小姐可能没太适应。”
顾清夭冷笑一声,娇美的小脸清冷尽显:“是吗?那为何本王妃瞧着溪溪身边伺候的人似乎并不尽心呢?可是...对本王妃不满?又或是对我家夫君有异?故而将气撒到我表姐身上。”
“乾王妃误会了...”
不等宸王妃说完,顾清夭将目光投向那婢女可因,可因会意,此刻,她只知道,表小姐定会护她家小姐,忙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泣喊道:“回乾王妃,小姐自入宸王府那日起,常常受到冷待,小姐因总是默默忍受,婢子人微言轻,根本无力周全小姐起居,求乾王妃为我家小姐做主。”
柳氏脸上涨得通红,刚要呵斥那婢女胡说,顾清夭却先开了口:“你这婢女倒是忠心,今日我把话撂在这儿,我袁姐姐要是在这宸王府有个什么闪失,本王妃定然追究到底。”
“夭夭~”袁宁溪轻轻摇头,示意顾清夭不要因为她而得罪了宸王府的人。
顾清夭轻轻拍了拍袁宁溪的手:“表姐放心,今日有我在,自是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若是这宸王府容不下姐姐,姐姐只管同我回乾王府去。”
柳氏气得身子微微发抖,她强行稳住自己的情绪,说道:“乾王妃,您这般说法可是有些不讲道理了,这宸王府也是有规矩的,袁小姐既然入了府,自然也要按府中的规矩行事,我们从未有故意为难之处。”
顾清夭挑起一抹冷笑,“辰王妃的意思是,我袁姐姐如今这般憔悴都是她自己的错了?难道是她自己不愿意好好照顾自己,反倒去劳累你们?这怀胎之人本就需要悉心照料,你们府上的规矩难道就是苛待孕妇吗?”
柳氏被顾清夭的话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届时,大堂外忽然走来两名护卫,他们在门两侧站好,宸王封凌澈带着一身冷峻的气息迈着大步走进大堂,他剑眉星目,一身绯色锦袍更衬得他尊贵不凡,深邃莫测的眸子在看到顾清夭的一刹那闪过一丝惊喜,一声夭夭脱口而出:“夭夭?真的是你?”
封凌澈的这一声“夭夭”让大堂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顾清夭微微蹙眉,抬眸看向他,眼中着明显的疏离和客气,她朝封凌澈福了福身,道:“宸王殿下,今日本王妃来,是为我表姐之事,不知宸王殿下,对于此事如何看?”
封凌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皱了皱眉,扫了一眼袁宁溪,只见她身形有些单薄地站在那里,身旁的婢女一额头的血,实在狼狈,他转身朝柳氏问道“怎么回事?”
柳氏面露委屈,急忙回道:“殿下,不过是袁小姐护婢女心切,一时闹些小误会,让乾王妃误会王府苛待袁小姐了。”
封凌澈皱了皱眉头,他岂会看不出这其中的端倪,自从在冀州被迫和袁宁溪发生关系,他对袁宁溪的厌恶只增不减,王府里的人对袁宁溪的冷嘲热讽和各种刁难,他也只当不知道,只是没料到,顾清夭会突然到来,到底是姐妹情深,他看向顾清夭,将心中那份过份的炽热藏匿:“本王相信这只是个小误会,但既然乾王妃今日前来为袁小姐之事,本王自是会给个交代。”
顾清夭轻轻一笑,那笑容却带着一丝冷意:“宸王殿下,小误尚能让我表姐如此狼狈,那大误会又当如何?”
顾清夭的气愤不言于表:“她还怀着你的孩子,纵使千错万错,也不该放任旁人欺凌于她,宸王殿下,按理说,你的家事,本王妃管不着,可袁宁溪是本王妃的嫡亲表姐,她受了委屈,本王妃绝不会放任不管。”
“夭夭,别说了。”袁宁溪哽咽出声,她的手轻轻抚向肚子。
封凌澈心中一凛,脑海中不禁回想顾清夭护着袁宁溪那锋芒毕露的小模样,那时,他便已有了收她之意,觉得她若入了他的后院,定然能将震慑住整个后院,可惜......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又落在袁宁溪微微隆起的腹部上,那里怀他的骨血,可他却难以对袁宁溪产生一丝一毫的怜惜,甚至...他厌恶,至于顾清夭...来日方长,等他稳坐高位,她...会是他的,成大事者,需要的便是耐心,他等得起。
“乾王妃...”
“住口!”封凌澈打断柳孟言还没来得及说出的话,看向顾清夭,眼神中透着一丝难以克制的复杂之情:“本王知道你关心袁宁溪,今日之事确实是本王疏忽了。本王定会给她一个交代,也给你一个交代。”
“好!宸王殿下既说了,本王妃相信宸王殿下说到做到,你给溪溪一个交代即可,本王妃代夫君一同谢你了。”封凌澈既说了,目的达到,她顾清夭见好就收,搬出她家夫君,也是为了警醒封凌澈,不该生出的心思别生。
封凌澈微微一怔,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她急于搬出封凌修,就这般怕他和沾上关系?无妨,她的一点小心思,他接纳便可,随即,他转头看向柳氏辰王妃,眼神中满是警告:“本王不在府中,府中诸事皆由王妃打理,如今发生这种事,王妃难辞其咎。从今日起,袁宁溪怀有身孕,居所便移至靠近花园的那处雅院,再挑选得力的婢女和婆子照料,饮食起居皆按照王府的最高规格来安排。”
“殿下!”柳氏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封凌澈会如此安排,她刚要开口申辩,却在触及封凌澈冷峻的眼神时,把话咽了回去。她只能福了福身,低声应道:“是!妾身明白。”
顾清夭见封凌澈如此处理,心中稍稍宽慰,但她并未完全放下戒心。
袁宁溪自是没有放过封凌澈看顾清夭的眼神,从来都是温润深情的,哪怕在此刻,她深知,他恨毒了她用那种下三滥的招数怀了他的孩子,断了他想娶夭夭的心,哪怕此刻,他也会为了夭夭高兴,而不予她难堪,可她清楚,这是暂时的,夭夭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她一世,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她不远任何人,更不愿她的澈哥哥。
封凌澈安排完,又看向顾清夭,脸上的神情缓和了许多:“乾王妃,如此,你可满意?”顾清夭轻轻点头,道:“多谢宸王殿下如此费心,只希望日后姐姐能在王府中安稳度日,不过,本王妃还有一事相告,表姐孕期,最需要的是安心静养,还请宸王爷约束府中下人,莫要让闲言碎语刺激了溪溪,如果可以,宸王殿下可否看在未出世的孩子面上,给溪溪一个名份?”
顾清夭话音刚落,一旁的辰王妃便坐不住了,也不顾是否会得罪顾清夭,忙道:“乾王妃,此事乃宸王府内事,我家夫君纳不纳妾...”
封凌澈微微皱起眉头,瞥了一眼辰王妃,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悦,警告她住嘴。
柳氏收到视线,也只能强行忍下这口恶气,从方才进门,她家夫君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顾清夭,如此狐媚子,勾得乾王枉顾礼节也就罢了,如今...还有他家夫君进门第一句话唤的什么?夭夭?
封凌澈沉默了一瞬,看着袁宁溪有所思虑,他对袁宁溪本无情意,让她有孕也并非他意,若是给她名分,那便意味着袁宁溪会在他生命里牵绊更久,可顾清夭如此要求,他不想直接拒绝让她不悦,权衡再三,道:“乾王妃的话倒是提醒了本王,是本王疏忽了,本王也确实该给孩子一个名分。”
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仿佛容不得丝毫反驳。
袁宁溪心中一喜,她知道封凌澈未必对她有情,但孩子有了名分,自己也算在这王府中有了立足之地,她抬头看向封凌澈,眼里饱含着复杂的情感,既有感激,又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愧疚,微微福身:“妾多谢殿下!”
顾清夭微微一笑,这一步棋走得很是关键,在提议时,她也做好了封凌澈会拒绝的准备,可封凌澈答应得很干脆,这点倒让她感到意外,不过既然答应了,那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只要袁宁溪在王府中有了名分,就可以少受很多的闲气。
“不过……”封凌澈话锋一转,他缓缓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本王不会现在就操办此事,毕竟,辰王府近来事情繁多,此时纳妾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风波,等将事情处理完善,本王自会给个妥当的安排。”
顾清夭嘴角微微上扬,却带着一丝深意,“宸王殿下考虑周全是自然的,只是希望殿下莫要让我这表姐等得太久才是。”
她就知道不会这么顺利。
袁宁溪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五味杂陈,
她孩子的爹爹喜欢的是她的好姐妹,如今她处境的好坏也都是他喜欢的姑娘来改变,有多伤感就有多讽刺,她不怨任何人,她从来都知道封凌澈对她不屑一顾,是她一厢情愿,若不是夭夭力保,只怕自己和腹中孩子在这王府中更是举步维艰。她轻轻拉了拉顾清夭的衣袖,低声道:“夭夭,莫要再为难王爷了,这样已经很好。”
顾清夭蹙眉,现在的袁宁溪似乎变了,没有了以往的纯真与张扬,更多的是一种对生活无奈的顺从,她这种顺从让顾清夭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清楚,一个人性格的改变,必然经历重大变故,例如她...道:“溪溪,你如此退缩,叫我如何放心?”
封凌澈看着顾清夭如此维护袁宁溪的模样,心中的渴望愈发强烈,他看向袁宁溪,冷冷地说:“本王既然答应了乾王妃会妥善安排你的事,自然不会食言而肥,孟言,带袁宁溪先去那雅院安置下来,其余人都散了吧!”
“夫君...”柳氏岔岔不平,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封凌澈打断。
“本王不想说第二遍!”
柳孟言只得不甘地应了一声,带着袁宁溪缓缓退下。
袁宁溪离去之时,悄悄回头看了一眼顾清夭,那眼神里有着感激,也有着对未来的迷茫。而顾清夭则回以她一个坚定的眼神,仿佛在告诉她无需担忧。
辰王妃柳氏虽被封凌澈打断话语,眼中却是怨愤不减,她狠狠瞪了一眼顾清夭,今日梁子算是结下了!
顾清夭视若无睹,只当做没看到柳氏眼中的恶意,她理了理衣袖,对封凌澈微微屈膝行礼道:“既然殿下已做了安排,那本王妃也不多做打扰,愿殿下诸事顺遂。”
说罢,便带着小竹离去,然,还未走出大门,门却突然被关上。
候在门外的辛奴欲破门而入,却被两名护卫及时拦住:“辛奴护卫,我家主子不会伤害你家王妃!”
辛奴暗暗权衡一番,听见里面暂时稳定,便也消了非要进去的想法,她不做声地继续守着,但凡出丁点动静,便是杀,她也要杀进去!
顾清夭见门关上,心中一凛,却不愿在封凌澈面前露出惧色,她缓缓转身,面上带着淡淡的疑惑:“宸王殿下这是何意?”
小竹连忙挡在顾清夭身前,从这宸王殿下入了这大堂,她便瞧着宸王殿下看她家王妃的眼神不干净!
封凌澈一步步走近,无视护在顾清夭身前的婢女,眼神中带着一种复杂的情感,有炽热,也有挣扎:“夭夭,你总是如此聪慧,难道猜不透本王的心思?”
随着封凌澈靠近,顾清夭也往后退了几步,努力让自己表现得从容,实则心里慌乱如麻,自在冀州被他堵在一线天雅阁时,她便有了阴影,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惧,道:“宸王殿下的心思,本王妃自是猜不透,宸王府如今也是多事之秋,还请殿下莫要行差踏错。”
封凌澈冷笑一声,“多事之秋?在你心中,本王便是如此不堪之人,会被这些琐事所束缚?本王的心思,你怎会不知?
封凌澈步步紧逼,顾清夭脚下一绊,险些摔倒,小竹忙伸手扶住她。
“夭夭!!”封凌澈见状,想要上前搀扶,却又生生止住了脚步,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他情难自禁,却也不想吓到她。
“宸王殿下,您贵为王爷,又是本王妃的夫兄,还请您自重身份,这样的行为若是传出去,对您、对我、对乾王殿下都会造成不好的影响。”顾清夭强作镇定,声音却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封凌澈的眼神痛苦又无奈,他开口说道:“夭夭,我不会逼你,可感情的事,若能控制得住,又哪里会有这许多纠葛,从初见你时,你不止撞进我的怀里,更撞进了我的心里,任我如何告诫自己,皆是无用,知晓你嫁给二弟,我原以为我能够克制,可哪曾想,今日得知你来宸王府,我才深刻意识到,我对你爱只增不减,根本不是我想控制就能控制的,尽管你配合袁宁溪将那杯带有药的酒敬我,我明知酒有异却照常喝下,只因那酒是你敬的。”
封凌澈说完,微微仰头,似是想把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意逼回去:“你若愿意,我倾尽一切也会护你周全。”
小竹听得胆子都要吓破了,紧紧护着顾清夭,尽管她不认为自己能护住。
“宸王慎言!”顾清夭声音微颤,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封凌澈会在这个时候如此直白地袒露心声,她深知自己所处的境地,若是有半分差池,不仅是她自己的名节,更会牵连她的夫君,甚至两个王府之间明争暗斗的关系也会直接摆在台面上,届时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宸王殿下,您的感情之事,本王妃实在是无力承受,今日之话,本王妃就当殿下从未说过,希望殿下能够将心思放在溪溪以及的诸多事务上。”
顾清夭尽量让自己的言辞镇定而有力。
封凌澈苦涩地笑了笑:“我说了这么多,你就半点不动心?就像在冀州那般,你明明知晓我的心意,却总是对我故意疏远。”
“殿下可知,今日这些有违人伦的话,足以让本王妃死一百次都不够,殿下的爱着实可怕,请殿下莫要再说疯话,放本王妃离去!”封凌澈听着顾清夭的话语,像是被一盆冷水暂时浇灭了心中的火焰,他闭了闭眼,良久才幽幽地说:“是我一时失态吓到你了,你放心,答应你的,我不会食言。”
说罢,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顾清夭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松了一口气,来宸王府之前,她就怕会生出什么事端,如今到底还是怕什么开什么,她理了理思绪,带着小竹匆匆离开了宸王府。
辛奴见顾清夭无恙,便紧随其后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