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开兴看到他的手还在头上挠着,就说,别抓了,瘌痢壳儿从你脑壳上掉下来脏死了。
严日松就不挠了,望着他说,伯伯,我想我长到18岁瘌痢自然会好,到时候你该让我到你的建筑工地做事吧?!
到时候再说。严开兴手捂鼻子嘴巴,不知是闻到严日松头上的瘌痢气味,还是嫌弃他脏,又用训斥的口气讲,日松,你也该戴一顶帽子,是不是生怕人家不知道你头上长了瘌痢?
严日松心里想:我不是不戴帽子,不是不想遮丑,也不是感觉麻木了,无所谓了,是因为把帽子戴在头上,瘌痢发痒,不舒服,时不时要搔,不搔难受。这种话,他当然不好意思跟严开兴讲,若是讲了,说不定讲了又会遭到一顿奚落。
他就干脆不回答这个问题。
离开严开兴的办公室之际,他放大胆子说,伯伯,你没法帮我,不能收童工,我也理解。我现在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你该答应吧!
什么要求?日松你说。
我现在回严家庄去,想坐三马(即农用三轮车),要一块钱的车费,你能够给我吗?严日松说这话,微低着头,不敢拿眼睛看他。
严开兴立马掏出钱包,摘出一个钢镚儿,朝他一丢,说,臭小子,给你。
严日松虽然外表不么样,但是很灵活,他一伸手就接住了。然后仰面看着身材高大的脸阔唇厚的严开兴说,谢谢伯伯。掉头就跑了。
严日松跑到镇上,打算坐三马回到严家庄去,花掉攥在手里的这钢镚儿。可是他来到停车的镇北头,隔着一条街,望到对面镇南的场子上,围了许多人,像是看热闹。
到底看的什么,他禁不住诱惑,也跑过去,钻进人群,发现一个身着灰色长袍、脚穿花鞋,头顶蓄着一片叶子发型的女人正在玩把戏。
只见那女人拿着一条四脚大板凳,让一只脚落地,其余三只脚悬空,很显然,只要她放开手,悬空的板凳就会跌下来。
这会儿,那女人嘴里不知默默地念着什么,慢慢地把手松开,她也不念了,那板凳却稳稳当当的不倒下来。
众人哗然不喝彩。那女人说一句这不算啥。她即刻从身边搬起一块约几十斤重的大条石放在悬空的板凳边缘上,依然安之若泰,纹丝不动。众人越发拊掌,有的发出尖叫声。
严日松也看激动了,他本想鼓掌,但手里攥了一个钢镚儿,不好动作,就两手捏成小拳头,将曲着指头的那一面并在一起,轻微地拍着,不是拍着,应该是磨擦着,像是模仿鼓掌的样子,然而他脸上堆满了笑,笑得合不拢嘴巴,嘴上边门牙的一颗缺齿都露出来了。
这个把戏甫完,也搬开了石头、拿开了板凳,应该又有新把戏。严日松和众人都期待着。
只见那女人绕着围看热闹的众人走了半圈,就不走了。她用一把纸折扇指着正在地上蹲着看的严日松,想说什么,却又改口道,缺齿伢,你叫严日松吧!
严日松“嗯”一声,却和众人一样颇感诧异。那是因为那女子发出的声音,不像女人的声音,却像一个两三岁的小男伢的声音。
这会儿,那女人望着严日松继续讲,日松瘌痢头,赶快向我求。要得瘌痢好,向我磕个头。
严日松感觉那女人揭了自己的短,气得站起身掉头就跑,才跑出几步,有人劝道,给你治瘌痢还不好?跑什么,傻死了。瘌痢治好了,不就没有瘌痢了。严日松一听,觉得有道理,就老着脸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