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被人吃掉的。
周彪摸着它头上残存的毛,边吃压缩饼干,边想象它最后的遭遇——
是因它主人要搬家,临行决定吃顿好的,便把它宰了下酒;还是它独自留守在农舍,守着它荒废的家,直到有外人闯入,才断送了性命?
又或者它就是挣脱锁链的恶犬,被人打死,还要生啖其肉才解恨?
周彪没找到答案,只记得那天,自己躺在它旁边,午睡的格外香甜。临了,只是把吃剩的压缩饼干放在它跟前便离开。
这只是自己日复一日的工作的小小插曲。
测量工作结束,机械会进厂,钢铁的轰鸣会将什么荆棘杂草,蜘蛛小姐,连带这间农舍一起碾成齑粉。
野外测量工作中,自己遇到的怪事可多——
什么缠在一起,边纠缠边下蛋的蛇;什么被遗弃在山坡上的大红棺材;什么怪鸟,什么珍禽,什么没见过但就是想尝尝的菌子;什么疯言疯语忽然窜出来的人。
……为什么自己今天,偏偏梦见了那条再普通不过的狗?
在梦中又回到这农舍。
周彪低头,玩味着观察着这残存于记忆中的狗,看它裸露在外的牙齿,看它空洞的眼眶,恍惚失笑:
“妈的,你怎么这么像梁上真?”
狗尸的五官和梁上真渐渐重叠。
它还是毫无生机,梁道长被自己追踪到了本体,春妮在太空中,将他连同卫星一起击毁,坠入大气层,他绝无生还的可能。
周彪接触玄学日久,心知梦皆有似有若无的预兆。
对啊,这狗尸的项圈怎么这么惹眼。
它和梁道长一样,无论它是忠是恶,是被主人背叛,还是守家而死,它终究是被人豢养的一条狗,还有模糊的影子潜藏在它身后。
一个罗兰峰罗院长,最为浅显,最是好找。自己当然要找他算账的,既是对严耀的承诺,也是自己不甘让自己的复仇就此烂尾。
还有呢?
是生死,是命运?是地府的失控?是阴德体系的失控,是轮回转世的淤积?
自己的复仇需要走到这么深入的地步么?
恍惚间,周彪觉得自己的梦将醒,又觉自己似站在了鬼生的一个无比重要的十字路口。
成鬼皆有执念,或许对大多数鬼魅而言,这执念才是各自的本质所在,可以决定自己要走多远,被执念驱赶得多深。
“你说我一个工地精,干嘛要烦心这么宏大的事?”周彪摇头,决定走向简单的那边。
但走到一半。
周彪低头,看着那具干枯的狗尸,失笑:“但再看看,你也怪可爱的。死掉的你才值得同情,也谢谢你那天陪我过了一个很好的中午。”
“……也谢谢你,梁道长。哈哈,杀你很有趣,很有成就感。作为报答……”
“我便看看能不能帮你把你的项圈摘下罢。死了还要带项圈,不嫌闷的慌么?”
周彪转头,转向那条稍显复杂且艰巨的路——地府,阴德,轮回……
我来啦!
梦也悠悠醒转,入目是瓦砾坍塌的工地。
春妮的无头身体还在为自己膝枕。
尔里伏在自己耳边,低声:“老大,老大,有个叫罗兰峰的想进咱们工地,被我拦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