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来,自己的境界格局未免太过低浅,距那世人口中的高僧,修为还差了太远太远。
岑参和李俊二人聊的正欢,自是不知道场内这些人,此刻竟有这么多的内心戏,二人且只顾着亲近。
李俊道:“小子最喜欢的是您那首《白雪歌》了,不过忘了好像是送个什么人去京城来着。开场那句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实在是绝妙啊!”
岑参忙接道:“是送一个同僚回京,名为武判官,乃是我的一个至交好友。”
“对对对,是武判官归京!”李俊接着说道:“只有在西域大漠和北地草原待过的人,才能品出那胡天八月飞雪的滋味!”
岑参叹道:“是啊,两京要入了腊月才能见雪,只有边关的将士,才知道戍边的辛苦。”
李俊闻言感慨道:“所以,小子反倒是最喜欢您那句,琵琶一曲肝肠断,风萧萧兮夜漫漫。只有在寂寥无人的地界夜宿过,亲身领教过那萧萧的北风,才能写出如此佳作!”
岑参眼眶中泛红:“岑参有幸,能得遇小友为知己!”
颜刺史端起酒杯,颇有些愧疚之意道:“竟不知岑兄有如此佳作!”
岑参听颜季明说话,幡然醒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单独拉着李俊说话,确是有些唐突,有些喧宾夺主了。
当下道了声罪过,自罚了三杯酒。
众人见岑参豪迈,都叫声好,也都纷纷举杯,一时间竟是宾主尽欢,好不尽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离席聊天说话。
每个人赴宴自然都有着各自的目的,于是不多时,场内众人便各自结了对子和小圈子,各自说些要紧的话去了。
这个时候,颜刺史、岑参、住持和尚、张大东家、安大小姐、李俊,还有两个凑过来的丰州豪绅子弟,
几个人在一起说话。
话题当然是从诗词歌赋开头。
李俊哪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刚才已然把岑参的诗夸上了天,现在自然是要好好给颜刺史捧捧哏,给范长史拍拍马屁,再把大帅吹捧吹捧,也好给大小姐长长脸面。
张大东家出身世家大户,论官身职位,当然是屈居颜、范二人之下。但世家的首席东家身份,江湖地位反倒超过一般的地方官吏。不过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张大东家妙语连珠,把朔方军和安大帅高高捧起,更把颜、范和岑参三人,好生恭维了一番。
住持和尚也是个妙人,和众人交流些诗词歌赋,引述些佛家经典,禅语中颇有些智慧,让众人甚是叹服。
期间,众人也多创造话题让大小姐参与。
大小姐自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今和众人交谈,便也免不了切磋些诗词,言谈中颇为惋惜道:“岑兄忙于公务,没有把诗作整理出个集子,甚是可惜。”
众人纷纷赞同。
张大东家发话:“我张家在长安城中,倒是有些印坊和书局,如若岑判官不嫌弃,如今便可把诗作整理一番,由我张家造册成书,将这些诗作面世,也好让世人见识见识岑兄弟的才华。”
要知道,着书立说是自古以来就是文人墨客的毕生追求,张大东家今日发话,要将岑参的诗词出书,真真是岑参一场天大的造化。
岑参瞬间哽咽:“张家高义,岑参无以为报……”
李俊明白,打铁需趁热,凡事必须要迎着风头顺势而上,不然错过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于是献言道:“何不让那酒楼掌柜寻来笔墨纸砚,岑兄今日便挥毫泼墨,也算是给今日之宴添了彩头,以后也必是一番佳话!”
大小姐看出了俊哥儿的意思,便也表示附和。
颜、范二人自是借花献佛,顷刻之间这商务宴会的氛围,便提升了一个档次。
酒楼掌柜机灵,眨眼间便把笔墨纸砚端来,李俊站在桌前为岑参研墨。岑参更是不能拿捏做作,提笔将自己看重的诗写了出来。
即便是有哪些诗作遗漏了,待此诗集面世了,世人都将知道文坛有了自己这一号人物,也不担心把遗漏的作品埋没了。
片刻间写了十首有六,岑参思忖着,该为这册子提个什么书名,大小姐回想起俊哥儿开场曾说过一个《白雪歌》,甚是言简意赅,故建言不妨将这簿诗册唤作《白雪集》。
众人闻言,俱说:“妙哉,妙哉!”
言谈之间当然轮不到两个豪绅子弟插话,不过他二人也是受了家里的命令,来刺史大人面前混个脸熟罢了。
大家对此心知肚明,只拣些有趣的话说。
诗作已成,众人自然又少不得一番互相恭维。
张氏掌柜暗中提点酒楼掌柜,何不趁此机会,让这些文豪给酒楼取个好名,留下墨宝?
不说他以后将酒楼经营的如何,有此名字和墨宝在,几百年后,就算是世道变迁、生意落败了,掌柜的后人,也不愁凭此二物东山再起。
酒楼掌柜自是一点就透,赶忙上前向众人躬身行大礼:“小老儿斗胆,请众位大人为酒楼赐名!”
众人纷纷推让,欲请颜刺史赐名,岑判官提笔。
但颜刺史心中有计较,只说大小姐起名有术,当由小姐赐名。
安雅小姐起《白雪集》也是借了俊哥儿的话头,不由得将目光看向李俊,眼中还有些求助之意。
为小姐分忧自是当仁不让,李俊见大小姐风采翩翩,卓尔不凡,有此佳人嫣然而立,便是这酒楼也为之增色。
李俊用手点了点酒楼掌柜,笑着对众人说道:“你这酒楼,今日何其幸哉,竟有凤来仪,何不就唤作凤临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