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四狗烀了一罐猪蹄。
拿看门老头儿的腌菜罐子烀的,初还不乐意,可猪蹄儿一烀出来,那味儿简直了,于是看门老头儿幡然悔悟,立时就改变了主意,“三天一回就很好。”
“三天怎么成?必须每天。”
“臭小子,我还想多活几天咧。”
“吃好才能健康,健康才能长寿。”
“花钱难买老来瘦,我可不能学那个老狗,老了老了,倒给吃成猪了。”
“狗吃成猪?谁家能这么浪费呀?”
“哈哈哈……”看门老头儿大笑。
“你不懂,那老狗本事大得很,自个养自个儿,也喜欢啃猪蹄,两三天一瓦罐,现在,裤腰三尺三,腿才二尺九,唉,那可是年轻时能演李慧娘的主儿啊!这世道……”
“李慧娘?吹火那个?”
“咦?娃你挺懂行的嘛。”
“从小看到大,不稀奇。”
“哟,家学渊源嘞。”
“可我没接住啊,不说了不说了……”
这天后,爷俩关系算是立起来了。
之后的几天,虽只隔了条街,沈四狗愣是硬着心肠,一次也没有去剧团。
闷头只管编他的竹扣瓷。
尽管篾丝都是提前破好、刮好、处理好了的,编起来也不容易,竹扣瓷关键就在一“扣”字上,要紧贴瓷器外壁,严实合缝,不能有断口,讲究“无头无尾,连绵不绝”;也不能松,松了容易晃荡;更不能紧,紧了热胀冷缩,容易把器形撑变,把篾丝撑断,到头全完。
茶具有各种各样的器形,要随形就势,有的地方伸不进手指,得另想辙。
所以,五十元一套,看着是不少了,若从选竹破篾算起,这活儿,知言哥还真不愿意接,后面加个零还凑活。
没办法,为了老婆,这算投资。
唉,也不知以后能不能顺利结账。
就这样,沈四狗一边碎碎念,一边编他的竹扣瓷,一边烀猪蹄儿伺候看门老头儿,一边盼着那李慧娘尽快出现。
一心四用了都,那叫一个忙。
这几天,易家姐妹的日子也精彩。
头天晚上。
妹妹哭闹半宿,姐姐开解半宿,若非姐姐最后被搞得实在是烦了,摁住妹妹,照未来名角儿的屁股蛋上美美地抽了几巴掌,不定闹到早上都还没完呢。
有姐姐在,和自个儿是不一样。
第二天醒来,却是一副从来没见过的奇景。一大早,几十个人在唱戏,姐妹俩被吵醒,听着似乎比山里的鸟儿和九岩沟里的鸡叫声还多,咦咦啊啊,咪咪嘛嘛,各唱各的,其间夹杂着各种乐器,一窝蜂似的,那叫一个热闹。
正感到新鲜,另两位聊了一宿的女人闯进来,不容分说,就各扯起一个。
“快,洗把脸,练音阶、音准。”
“还要练腿,练身段儿。”
两句话功夫,洗脸水都给打好了。
易青娥嗫嚅着说要去厕所,胡彩香照她屁股蛋蛋上美美甩了一巴掌,“还不快去。”易青歌忙道:“我也去。”跟着跑了,一路上,姐妹俩算是开了眼。
朝天蹬的、倒竖阳桩的、翻跟头的、玩棍的、耍刀的、舞枪的……稀罕。
大得吓人的厕所外面,排了很长的队,有人蹲坑还哼着戏,有人说东家长道西家短,争角儿送礼什么的,隔壁男厕那边,还有人说些没名堂的话,姐妹俩不好意思,扭身出来想等人少了,可有人出就有人进,总不见少,最后实忍不住,找个角落闷头一蹲,就这样了。
啥啥也不管了。
那些相互争,相互斗,相互戳黑窝子的事儿,也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