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几人全下手了,沈知言看不远处犹在琢磨水袖的易青娥,“招娣,来。”
易青娥轻哼了一声,不理他。
“你身子骨还小,力气不够,水袖这功夫,都在关……”沈知言住口不言,瞄了眼苟存中,见他没说话,就走到易青娥身边,贴她身后,臂与臂并拢,附耳悄声道:“水袖水袖,关键在一个水字上,如水飘飘,要领是动作幅度小,力量使在暗,诀窍却在关节,你瞧……”
随着沈知言手臂摆动,“水袖”果然如水飘舞,“看,你看,感觉劲儿都使在哪儿,看见没?起来没?起来没……”
易青娥鼻子里闻的是四狗哥的气息,耳朵里听的是四狗哥的呼吸,那体温似乎隔着衣服都渗过来了,一时竟有些慌,哪里还能感觉啥关节啥劲儿嘛。
小身子都软了。
剧团里耳闻目染,姐妹俩又朝夕相处,原长在山沟里的扑棱蛾子开窍了。
一颗心思早挂在四狗哥身上。
要不,她咋会生气嘛。
大过年不陪她,却和胡姨跑几千里地,做啥子嘛,尤其连句话都不交待。
沈知言哪里知道误会在这里?
张光荣走得突然,他得跟上,连他和胡彩香的火车票,都是上车后补的。
不过,如今扑棱蛾啥怨气也没了。
自个儿在哪都不知道了,整个人都是飘的,脑子也不转了,软塌在怀里。
米兰瞧出端倪,暗啐一口。
忙盛了碗牛肉汤过来,“都说了要歇会儿,你倒又教上了,这么能,你咋不学呢?起开。”伸脚蹬开那浑不知发生什么事的沈四狗,“娥儿要吃饭了。”
身子巧妙前移,不声不响顶替沈四狗位置,扛住了要软倒的易青娥。
“咦?鬼步?米姐姐功夫见长啊。”
他还在耍嘴呢。
也是,易青娥没多大,他没多想。
可女孩嘛,懂事儿往往一夜之间。
“四狗,你水袖功夫哪里学的?”
苟存中虽没听见沈四狗和易青娥的悄悄话,但却从水袖上感觉出来了。
沈四狗使的是正宗水袖功夫。
戏家不传之秘。
水袖,就是缝在袖口的长白绸。
一般一米左右,演员挥出去,折回来,以“收放自如”为最。长袖是旦角,尤其女旦的看家功夫,不仅善舞,且还能帮助角色外化喜怒哀乐,三尺水袖挽水花、青衣两手交、闺阁目下瞧……羞时袖遮面,恨时拂袖走,讲究大哩。
而易青娥练的水袖,是白蛇里白蛇的水袖,讲究更多,不仅用来辅助情感表演,更用来代替蛇姿、蛇形、蛇行。
因而,她练的这袖子,就比其他人物的水袖都要长,而且要长出许多来。
有丈二那么长。
这还是看在她身子骨没发育好,有那功夫好的,能舞起丈六、丈八长袖。
操弄这么长的绸布,需特别功夫。
根底在力气,诀窍在关节。
苟存中问起,沈知言才知漏了底。
后世,这不算什么秘密。
尤其九十年代以后,戏剧没落,很多绝活儿都让人晒到网上了,满天飞。
好在他有个神奇的爹。
“很难吗?我娘就知道。”
苟存中愕然,随即叹气,不问了。
米兰终于稳住易青娥,见她缓了过来,小脸红得给煮了似的,鼻尖忽闻到什么,瞟了眼,意会到孩子长大了,忙唤旁边看热闹的易青歌,“瞧这一身汗,快去洗洗,别感冒了。”附耳说了句什么,易青歌忙搀妹妹去了。
米兰正恼沈四狗,于是找茬。
“四狗,你咋叫四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