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月亮被云层遮挡住了,并不怎么明亮。
或许是阵法的作用还没完全消失,裴容现在还是无法使用灵力,只能尽快的向着远离穆家的方向走。
裴容刚走不久,一只手突然将她拽入阴影之中,“裴……裴姑娘。”
紧接着就是一声压抑的咳嗽声。
裴容头皮一炸,也没注意那人的措辞,听到声音才勉强冷静下来,“陆兄,你怎么会在这儿?”
“抱歉,我没注意到你的伤口。”陆斐然赶忙松开了拉着她的手。
“晚上有个黑衣人找到了我,确认了我们的关系,然后让我在这里等,说他会把你送过来。”他自黑暗中走出来,手抵着唇,压抑着咳嗽声解释道。
“你怎么样了?我听弟子说你被穆远道打伤了?”看着陆斐然更加虚弱的模样,裴容赶紧询问道。
陆斐然摇了摇头,“我们赶紧走吧,他们很快就会反应过来的。”
裴容一怔,连忙点头,跟上了他的步伐。
端木克好不容易才将她送出来,她不能就这么被抓回去了,她也不想被卖去炼成灵器。
陆斐然也受了些伤,本就虚弱的身体此时更加无法支撑他飞行了,两人只能尽力走快些。
至天亮,两人才算是远离了穆家,到了松阳城外围,裴容耗尽的灵力也恢复了一些。
远处就是高大的城墙了,城门也已打开,才清晨那里便已围满了人,看上去十分热闹。
两人不敢多逗留,低着头便打算出城去,可刚到城门口,那些百姓的交谈声便让二人再迈不出一步,杂七杂八的议论中夹杂着几个熟悉的字眼:端木家。
裴容抬头看向陆斐然,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她便也挤进人群中,看向众人议论的东西。
高大的城墙上,白光闪烁,用灵力写成的告示十分显眼:端木克放走叛徒,后果兹重,拟废修为,逐出松阳城。
短短二十个字,裴容读罢却心凉至极,他们倒真是看的起她,她说什么都不能再连累端木克了。
哪怕知道这可能是个圈套,她也只能回去。
她转身看向旁边静立着的陆斐然,“陆兄,你走吧,我不能拖累他了。”
说着,她像是安慰自己般,低声补充了一句,“反正我迟早是要成亲的,他肯定会对我好。”
陆斐然皱了皱眉,其中曲折他已大致知晓,他对裴容之事到底没太多发言权,如今状况他也无他法,只能点头道,“好。只是……实在抱歉,我没搞清状况就冒然跟来,污了你的名声。”
能为了她这么一个才结识的朋友不顾危险,陆斐然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可惜两人的情谊也只能止于此了,“谈不上,无论如何,谢谢你了。”
裴容深深看了他一眼,少年人面色苍白的不像话,这份病弱却未掩盖他眼里的赤诚,他不该如此的,只盼他日后能健健康康的,她默默在心里念了句,然后转身坚定地向着那她才逃离的地方走去。
她忽然就懂了昨晚端木克那句再见的含义,他怕是早就料到今日的处境了,他却想瞒着她,独自承担一切。
裴容敛了敛心神,勉强凝聚灵力,跃至云霄,迅速飞向穆家去。
飞行到底是比走要快的多,她和陆斐然走了半夜的路程,她回去不过一个半时辰。
穆家外早已候满了弟子,她才出现,便有弟子进去通报了,等她落地,穆远道便慢悠悠的出来了。
“因为你的出逃,昨日看管你的那三十个弟子全都死了。”穆远道还是一贯的冷血。
裴容咬着牙强迫自己不去和他争辩,直接问道,“端木克在哪里?”
穆远道也不气,双手施法,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些画面。
画面里应该是端木家,端木克被绑在柱子上,身上是数不清的伤口,他头低垂着,看样子已经晕过去了。
裴容握紧拳头,咬着牙道,“我嫁便是,你们放了他。”
穆远道这才像是施舍一下,轻飘飘吩咐道,“放了他吧,别打坏了,明天就是大喜之日。”
那边立刻便有人上前解开了他身上的束缚,然后又上前三四个弟子架着他离开了,消失在画面中。
“伺候大小姐歇息去,若是再把人弄丢了,你们便自行了结了吧。”
穆远道留下这么一句话便率先进去了。
那些个弟子皆是面色凝重,哀求地看向裴容,她没再多说。
又回到了昨晚的房间,里面明显又收拾过了,添置了许多东西,到处也都挂上了红绸缎,倒真有了几分喜庆的意味。
裴容在床边坐下,看着鲜红的帷幔,手指轻轻拂过红绸缎,冰冷的质感自指尖传来,凉至心底。
是她太没用了,娘亲用命换来的机会,她却没把握住,还连累了端木克,早知如此,她当初又何必要逃呢?
裴容看着血肉模糊的右手,端木克虽给她处理了一下,但伤还在,他们若是不给她药,再过两天,她的手就废了。
这一天,院里都是极为热闹的,弟子们进进出出说笑着。
尽管她不承认,但在世人眼里,她还是穆容,穆家大小姐,出嫁必定是要有点场面的,至少不能让穆家被人看轻了去。
裴容就那么在床上躺了一天,思绪从杂乱到什么也不剩,甚至是连愤怒和无奈都没有了,整个人前所未有的平静。
不知是惩罚她的出逃还是怎么,她让那些弟子送些药来,他们倒是答应了,转身却不见了人影。
如此重复了两次,她便也懒得费力了,明天去了端木家会有药的。
裴容就这么瘫在床上,听着穆家由热闹到寂静,再到外面的虫鸣鸟叫清晰入耳,时间似乎变慢了许多。
她就这么等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又开始有了脚步声。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给她送来了吉服,太久没穿过女装了,她还是在那些女修的帮助下才算是穿戴整齐。
她右手的骨头出来了,那一块地方摩擦着衣服格外的疼,但这些女子没有穆远道的命令也不敢给她拿药,她只能硬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