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军师。”
正在观望魏军情形的王平,瞧见前来巡查的魏正。
当即双手抱拳,身姿笔挺。
神色间满是恭敬,话语也是掷地有声。
“王将军。”
魏正有些疑惑,他闲了没事,此来自然是拉拢王平的,却没有想到对方如此客气。
当即脸上即刻漾起温和笑意,快走几步上前,同样客客气气地拱手还礼。
不仅如此,还微微弯腰躬身,姿态谦逊又有礼:“王将军是长辈,如此这般,折煞小子了。”
王平似乎没料到魏正会行这般大礼,不由得一愣,随即心中一暖,也赶忙跟着弯腰躬身,还特意把腰弯得比魏正更低几分,以示敬重。
魏正哪能想到王平如此回应,也是一愣,想着自己礼数不可输,便连忙再往下压低身子,头都到了膝盖。
王平见魏正又低了些,下意识还想再弯下去。
奈何他甲胄紧紧束缚在腰间,实在难以再动弹分毫,只能干着急。
看着脑袋都快低到膝盖的王平还在使劲儿,魏正生怕这位老将因为好胜心闪了腰,连忙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扶住了对方,真诚说道:“王将军,我不过是军中一介从事,担不起您这般大礼,实在不必如此。”
王平直起身来,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甲,神色庄重严肃道:“征西大将军既然为统帅,你身为军师,此刻便如同大将军亲临,我敬的不仅是军师你的调度之能,也是大将军的军威。”
这话说的倒很直白,魏正肃然起敬,同样正色道:“我敬的却是王将军您呐。”
王平没再接话,只是静静站着。
魏正却好像没注意到这份沉默,自顾自打开了话匣子,眼神中透着追忆的光芒:“吾方少年时,便听闻街亭那场大战。
马参军不听将军良言相劝,肆意行事,终致大败,战场上的一举一动都失了分寸。
乱军汹涌之际,唯有将军你临危不乱,鸣鼓自持,令张郃那般猛将都不敢轻易进攻。
而后将军才能收拢四下奔逃的军卒,平安无事地撤退。
后来,我与家中兄长时常推演那场战事,众人都说,就当时那般凶险的局面,换做是谁,都守不住街亭。
我那时年少气盛,当即就反驳道,若王将军为主将,街亭必不会失,众人皆是不信。”
听到这里,王平微微有些触动,不过他依旧没有接话。
魏正稍微停顿了一会,见对方还没有反应,于是继续演戏,当下目光诚挚地看向王平,“三年前,丞相兵围祁山,令将军你守南围。
又是那魏将张郃,那厮率数万精兵汹汹来攻,可将军你坚守阵地,稳如泰山。
张郃拼尽全力也不能取胜。
由此看来,若街亭之战由将军你挂帅,那张郃定然同样铩羽而归。”
“魏,其恶极也,吾恨不得剥其皮,吃其肉,饮其血!!”
王平终于有了反应,不过原本端正的身姿微微颤抖,话语间满是忿忿不平,“故与魏战,我不惧生死,此非马参军不知兵也,实是我与魏有不共戴天之仇!”
“这,这是为何?”魏正面露疑惑,轻声问道。
王平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言简意赅地说道:“我等世代生活在巴地,巴郡的山水滋养着我们,百姓们向来本分,所求不过是这片土地能安生度日。
当年张鲁来到巴地,我们便听从张鲁之令,为其供粮供兵,只盼日子能安稳过下去。
后来张鲁兵败于曹操,我们又听从曹操之令,依旧是供粮供兵,从未有过二心。
谁料那曹操,兵败于先帝之后,自己灰溜溜退走也就罢了,竟丧心病狂地胁迫我巴郡无数百姓,强行全部迁徙至魏地。”
说到此处,王平的眼眶泛红,往昔那些惨痛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亲人离散的哭声、路途上的艰难困苦、到了魏地后的种种屈辱,桩桩件件浮现在眼前,不禁潸然泪下。
对于这些事情,魏正自然心知肚明。
战场之上容不得仁慈,张鲁有仁慈之心,曹操可没有。
从曹操的角度来看,巴郡之人勇猛善战,留在巴郡不迁徙,那就是资敌的资源。
当然,从客观的角度看,那是完全不把人当人。
魏正倒是理解王平的想法,你有本事占据此地,我们就听你的。
你没本事,走就好了。
结果你一点道义不讲,自己打败了,还把我们都迁徙走!
魏正自然心中同情王平,但现在他谋划的乃是站在魏家的角度上,所以此刻自然要继续拱火。
于是装作一副不理解的说道:“将军这是何故?丞相也曾迁徙南中劲卒,青羌万余家于蜀呐!”
闻言,正在用衣袖抹眼泪的王平,像是被狠狠踩了尾巴的猫,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
原本还沉浸在悲伤回忆中的他,刹那间浑身汗毛根根直立,周身杀意如实质般四溢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