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亲兵们平日里跟着王平出生入死,也没少见识主将发怒,可今日这等汹涌澎湃的杀气,依旧让他们胆寒,纷纷不自觉地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魏正也着实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心脏猛地一突。
可他毕竟是在魏延身边,经常感受那种暴起的杀意。
相较之下,魏正对这般震慑倒有了几分免疫力,很快就稳住心神,依旧神色坦然,目光平和地直视着王平。
王平迎着魏正那清澈的、好奇的又透着些许无知的眼神,心中的愤懑好似被泼了一盆冷水,渐渐冷静下来。
他长叹一声,这才缓缓开口,将那段深埋心底的过往娓娓道来。
巴郡賨人,曾于那巴山蜀水间繁衍生息,自有一番烟火温情。
可随着曹操一声令下,曹军刀矛强迫所有人迁徙,有不从者,立时诛杀全家。
迁徙之路,更是宛如阿鼻地狱,惨绝人寰。
一家老小被如驱牛马般驱赶着上路,稍有迟缓,便是皮鞭呼啸抽落。
老弱妇孺哭声震天。
蹒跚的老者走着走着便一头栽倒,再没了声息;
孩童饿到脱力,只能趴在父母早已瘦骨嶙峋的背上微弱抽泣。
这一路,烈日高悬,烤得人口干舌燥,却无水可饮;
暴雨倾盆,众人只能瑟缩在泥地里,被雨水泡得肿胀。
病死、累死、饿死的不计其数,尸骸横陈,亲友尚来不及悲恸,就被催促着继续前行,脚下的路,被鲜血与泪水浸得泥泞不堪。
待到终于捱到魏国略阳等地,等待他们的并非安稳,而是更深的苦难。
入城之时,那些当地的豪族大户早如恶狼般盯上了人群里的漂亮小娘与俊俏少年。
只要给押送的将士一些钱财,便可肆意带走。
亲人的呼喊哀求全然无用,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姐妹被生生拽走,消失在未知的恐惧里。
为了救下家人,很多富裕些的賨人只能拿出财宝,送给那些将卒,但他们却如无底深洞一般......最后榨干了你的财富,再卖掉你的儿女。
剩下的賨人,旋即被编入魏国士籍!
这哪里是什么荣耀,分明是套上了永世不得解脱的枷锁。
从此沦为专供打仗和屯田的魏国奴仆。
田垄间,有他们佝偻劳作的身影,从破晓干到黄昏,肥沃的土地被汗水浸湿。
男丁又被强征入伍,被赶上战场,去为他人的霸业冲锋陷阵,生死只在一瞬。
家中妻子也不是自己的妻子,若是战死,立时便会分给别人。
甚至有些人还在打仗,家中妻子便被分给其他人,用以生育繁衍......
当然,像賨人里的首领,日子也算可以,都被封为校尉等的职务。
甚至有些人还勾结魏国官员将士,欺压賨人。
但他王平看不过去。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平已是泣不成声。
他呜咽道:“丞相迁徙南中劲卒和青羌,是怎么迁徙的?
曹操是强迫迁徙,而丞相是不惜本钱,发钱发粮,一路好吃好喝的护送到了成都又分田地,过程中严格军纪法律,避免成都的大户和将士沿途盘剥。
成都和南中的繁华当然不一样。
能从穷山恶水,迁徙到繁华的成都,还有这么好的优待。
所以每次有迁徙的空缺,南人都奔走而告,刺血踊跃,以此为荣。”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平回头指了指身边的一些亲兵:“你问问他们!”
闻声,那些亲兵一个个无不感激涕零道:“丞相来了,俺们才有的好日子,丞相让干啥,俺就干啥。”
魏正一时沉默难言,是啊,都是迁徙,差距就是如此天上地下。
过了好一会,魏正郑重说道:“王将军,你放心。
我一定和你一起,共同守护汉中,守护大汉,守护好大家。
绝不能让大汉落入曹贼的手中!”
闻言,王平惊讶的看着魏正。
魏正继续郑重的看着王平:“王将军,有朝一日,我们打回雒阳,杀尽曹贼。
把将军的族人解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