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总算是回了宫,还带回来一位刘美人,一位戴美人,都是他在外面巡视的时候也不知道从哪里弄回来的。不过既然皇帝喜欢,这两位美姬若真能诞下个一子半女,倒也不错。
我过完大寿,病也好的差不多了,重新回到内阁工作,可发现原来是个什么糟心样,现在还是一如照旧。皇帝想下江南的意图被群臣知道后,一帮谏臣又开始效仿以往的做法,跑到左顺门伏阙上书,请求皇帝收回成名。结果皇帝大怒,直接把带头的几个人下了诏狱,又让舒芬、孙凤等一百零七人在午门外罚跪,他们跪了还要谏诤,一下子惹怒了皇帝,直接赐了廷杖,后来打死了多人。
舒芬是上一科的状元,我当是在守孝并未参加阅卷。杨慎是殿试的掌卷官,他再次慧眼识人,发现舒芬的对策文章十分精辟,于是向梁储力荐。最后果然擢舒芬为殿试第一。这么优秀的人才,要是被打死就太可惜了。唉,救吧,能救一个是一个,谁知皇帝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下了大狱的大臣,几乎都被打了屁股受了刑,最后不是被打死就是罢官外放。他们这帮不要命的忠贞之士,用生命和一辈子的前途换来了皇帝暂时搁置了南下的意图。
我因回乡守孝加上长时间告假,朝内官员的任命和调动频繁,很多都不太熟悉了,回内阁之后第一件事情把在任的各部官员名单全部拿出来看一看,查一查履历。这一查不要紧,有个熟悉的名字吸引了我的注意,现任的兵部尚书竟然是我的隔壁老王——王琼。
皇帝的心肝宝贝江彬把他的兵营都搬来了京城,边将许泰、李琮、神周等人日日跟着江彬祸害坊巷的百姓,他们穿着华丽的罩甲骑着马招摇过市。头戴遮阳帽,帽子上还插着天鹅的翎毛,身份尊贵的插三根翎毛,稍次一点的插两根翎毛。王琼那时候得到皇帝赏赐的一根翎毛,老家伙如获至宝,高兴坏了。他觉得想要往上爬,必须依靠皇帝的宠臣,所以一心与江彬、钱宁搞好关系。
陆完改任吏部尚书后,他兵部尚书的位置就空了出来。彭泽和王琼都在争这个位置,后来给了老王之后,彭泽多有不满,就经常趁酒兴说老王的坏话。他嘴巴又臭,声音又大,把老王气得直跺脚,下定决心要扳倒彭泽。
于是这日设了个局请彭泽吃饭,故意给他灌醉,引诱他说钱宁的坏话。结果被藏在屏风后面的钱宁听到后,对彭泽异常愤怒。那彭泽还有好日子过吗?他不断受到两人的倾轧。
有个叫写亦虎仙的人,是个双面间谍,他勾结吐鲁番的酋长满速儿,挑拨离间,占领了哈密城,夺取忠顺王大印。彭泽当时不知道虎仙的真实身份,就派他去敕令满速儿归还忠顺王大印。结果哈密这事儿还未结束呢,彭泽就以为已经完成任务,屁颠屁颠回京了。结果虎仙怂恿满速儿遣人到甘州来提出无礼的要求,甘州官军怕生意外,扣留了吐鲁番的使者,给满速儿的出兵留下了口实。自己亲自率领一万骑兵来攻打嘉峪关,导致明军大败。
因彭泽被写亦虎仙玩弄,在经略哈密事务上判断失误,被老王一下抓住了小辫子。他觉得扳倒彭泽的机会终于来了,于是老王上书追究嘉峪关战败一事,请求严厉追责。弹劾彭泽自作主张,和敌人通信,失信于人后引发战乱,辱国丧师。这次又是跟钱宁勾结,绕过内阁,直取中旨,皇帝下诏令将彭泽夺官为民。
我得知整个事情经过后,不由觉得后脊发凉,倒吸了一口冷气。朝堂的争斗,天昏地暗,让人不寒而栗。这血淋淋的教训摆在眼前,谁敢说自己一定能在这你死我活的较量中取胜呢?
老王已然成了这两年朝中最受宠的尚书之一,他算术算的好,马屁拍的响,靠着与皇帝宠臣打成一片,在兵部任职时风光无限。之前因为镇压孝丰的盗贼汤麻九起义有功,加官、荫封,两个儿子也封为世袭锦衣卫千户。
这日他正春风得意地在朝房跟其他几个大臣在闲聊。大家都围在他身边恭维:“王大人,您足智多谋,运筹帷幄,那么大的功劳。如今令郎荣封,在朝中盛极,真是可喜可贺哇。”
“呵呵……都是承蒙陛下圣恩。”他正说着,看见我走了进来,便故意抬高嗓音冲我喊:“做臣子的只有鞠躬尽瘁,为陛下分忧解难才是。不像某些人,动不动就要辞职回归乡野,我就纳闷了,这家里到底是有多少地要急着回去种啊?”他向我露出轻蔑一笑。
挑衅我?你等着。“略有几亩薄产,肯定比不上王大人家的千顷良田。如今您的几位公子都荫恩受封,家大业大,可要好好守住才行呀!”
王琼笑着说:“我儿自有皇恩和祖宗庇佑,何愁守不住家业?况且他们各个都聪慧有才,四书五经读一遍就会背了。”老王对着众人得意洋洋,夸赞儿子。
“谁家儿子还要读两遍(才会背)?”我也很不屑。
“杨廷和,你故意找茬是不是?”
“茶就在我手里,还用找吗?”我端起茶盏,在他面前抿了一口。
“你??”
梁储看朝房里火药味太大,赶紧出来打圆场:“你们二位都别吵了,今日有要事要找大家来商议。”众人皆问:“梁阁老,什么事呀?”
“初十,御史萧淮送来奏本,说宁王朱宸濠听信奸邪之言,招揽接纳逃亡的贼首,还教唆指使他们聚众欺凌官府,残害忠诚正直之人,打死平民,霸占官府和百姓的田产。皇帝请各位大人商议一下,看看如何处置。”
“哼,我早就知道这个江西藩王不怀好意,包藏祸心。当年你们内阁票旨给他复卫屯田,就没想到今日他犯上作乱吗!”王琼一听此事,情绪激动,但是他却将矛头指向了内阁。
“何人何时给他票旨了?”我把茶盏往桌上啪的一放。
“谁签拟的,你心知肚明,还用我说吗?与宁王勾结,交通受贿。当年甲戌殿试,也不知道是谁趁费宏改卷之时,偷跑回内阁签发了复卫的票拟。别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就没人知道!”
我听着他的诬陷之词,真是气不打一出来:“王琼,你有什么证据?怎可在此乱造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