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大哥都告诉你了？”

“嗯，多谢姐姐好心提醒，秀眉记下了。”黄峨朝苗氏嫣然一笑。

皇帝在年底祭祀期间呕血，回到北京后就深居豹房养病，然而就在皇帝身体不好的情况下，江彬还没停止闹腾。

皮列士使节团抵达北京后，到处托人拉关系，让翻译火者亚三给江彬行贿，从而终于在豹房见到了他们心心念着的正德皇帝。

据传闻，皮列士甚至在豹房教皇帝下西洋棋，并且皇帝对会葡萄牙语的火者亚三非常感兴趣，还让他教自己学习葡萄牙语以取乐。

火者亚三自认为已取得了皇帝的宠爱和江彬的庇护，尾巴就翘上天了。公然无礼冒犯政府官员，于是四夷馆【相当于现在的外交部】的主事梁焯对不按规矩行礼的火者亚三施以杖刑，狠狠把他教训了一顿。

就在此时，朝廷收到满剌加使臣送来的求救信，说葡萄牙人侵占了藩属邻国马六甲，请明廷出面商议处置。皇帝那时候病重，并没有立即做出回复。

直到后来使团人员全部被押回广州下狱，葡萄牙对建立正式中葡贸易关系的第一次努力，就这样以失败告终。

皮列士在四夷馆官员的众目睽睽之下，被推搡着押上了囚车，准备送至码头。

此次徒劳的北京之行似乎并没有压垮这位雄心勃勃的葡萄牙药剂师、作家、水手和财政大臣。

他回头看着梁焯，冷笑了一下，说：“你们的始皇帝在遥远的西北修建了坚固不可逾越的万里长城。可他却忘了在东南沿海建立起高墙。广东的海滩上只有几艘破烂不堪的渔船、锈迹斑斑的旧炮和整日只知道种地、捕鱼的老兵。

你们能抵挡鞑靼的铁骑，却抵挡不住来自海洋的风雨。等满剌加的佛朗机战船开赴屯门，你们会为今日拒绝通商而后悔！”

梁焯并未被皮列士的话吓倒：“你们的战船胆敢进犯秋毫，我大明水师，人人皆为长城！”梁焯冷静镇定，露出无比坚毅的眼神，他的底气来自于一亿两千顷的广袤土地和一万万颗大明子民的爱国之心。

皇帝虽然病着，但好像并不爱惜身体，仍然在豹房宠信着宫女，唉……作吧，看看能作到什么时候。

朱衣神君曾经对我说过，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件大事等我去做，这件大事在正德十六年的三月十四日这一天到来了：皇帝驾崩了。

今年二月二十七日会试结束后，因为皇帝还未回京，就把殿试时间推迟到了三月一日，结果皇帝病重，再次延迟至三月十五日。

我这日正在拟定殿试策问题目呢。刚把题目出好，交给文书陈严让他呈给皇帝御览。陈严拿着对策题跑出去没多久又回来了，一脚跨进内阁急匆匆对我说：“杨阁老，皇帝驾崩了。”

我有些惊慌失措，前几日刚得知皇帝可以稍稍下榻外出，我还很关切地上疏让他好好吃药，好好调理。没想到这封奏疏竟是我今生最后一次与正德皇帝的对话。

很快我就镇定下来，慌乱解决不了问题，现在我的大脑已经像CPU一样高速运转起来。

不一会儿，内阁梁储、蒋冕、毛纪三人，司礼监掌印太监魏彬等八人，加上谷大用、张永、张锐三人全都来了内阁。

魏彬说：“我们刚进来的时候在门口被吏部尚书王琼和兵部王宪拦住。他俩看我们这一大群人急匆匆往内阁奔，说听到外面人都在喊要取白衣，问是不是宫里出事了，也想跟着进来。

我们跟他说只是奉皇帝旨意而来，没其他事，哦，朝廷也无事。”

“很好，去！让他们把大门锁上，一个人都别放进来！”我说。

这节骨眼上，若是让隔壁老王进来，指不定他要搞出什么事呢。

“是！”

魏彬把内侍太监臣陈敬、苏进送来的大行皇帝遗言拿给众人看：“朕这病怕是治不好了，你们对张锐说，把司礼监的召来看朕，若有个什么好歹就奏报给皇太后。天下大事你们与内阁商议处置。此前的错事都在朕一人，与内侍们无关。”

宣完遗命，我们内阁的四个老头子全都跪下来举哀叩头。

魏彬说:“皇太后已命人将皇帝棺椁从豹房移回宫内。”

我点了点头，然后让陈严拿来《皇明祖训》，指着里面关于“兄终弟及”的条文给众人看，说：“大行皇帝没有子嗣，应当按照祖训兄终弟及的规定，请立兴献王朱祐杬嫡子朱厚熜来继承皇位，祭告宗庙。”

兴献王是弘治帝的亲弟弟，他的长子朱厚熜现年十四岁。为人贤明仁孝，按照伦常次序应当立为皇帝，继承大统。”

这个决定是经过我慎重研究的，根据兄终弟及的祖训和礼法规定，大行皇帝若无后，则应在藩王的子嗣中，找一个合适的人选。先变成孝宗皇帝的嗣子和大行皇帝的嫡弟，就可以继承大统了。

宪宗目前只有二十一个孙子，要给孝宗立嗣，除去已婚的，庶出的，十岁以下未成年的，就只剩下兴献王嫡子朱厚熜和荣王的嫡子朱厚熹了。

朱厚熜在此次PK中胜出的原因是他老子刚没，他是独子。而朱厚熹的爹朱祐枢才三十七岁，还健在，他还有四个亲兄弟。为了防止将来再生出不必要的事端，就让这个小湖北佬来当皇帝吧。

大家都站着听我说话，也没人提出反对意见。这下行了，既然都同意，那就这么定了吧，回头拿给皇太后看，再把皇帝遗诏和皇太后懿旨宣谕给朝臣就齐活了。

“那就赶紧遣司礼监皇亲文武大臣各一员去迎接他来北京吧。”梁储说。

魏彬对谷大用和韦霦说：“谷哥、韦哥，你们去吧。”二人都点了点头。

“皇亲还是让驸马崔元跑一趟。”我说，“武将安排定国公徐光祚，文臣定礼部尚书毛澄。”大家都点头同意。

我拿胳膊肘碰了碰蒋冕，小声问他：“敬所，你去吧？”

“哎，别别别，我去，我去，让我去吧。”别看梁储年纪最大，他这耳朵还真是一点儿都不背，我这么小的声音都能听见。

我笑了笑说：“这个迎接新皇帝的任务重大，本来我是义不容辞的。但是我年老体弱，万一在路上旧病复发可不是好玩的。毛老弟最近咳痰挺严重，我就寻思问问敬所。梁兄刚从南都回来不久，身子骨还能经受住长途跋涉吗？”

“经得住，经得住。北京这么一大摊子事儿，你肯定是离不开的。敬所，你留下来帮介夫，还是我去吧。”梁储很激动。

“我去不去都行，全听您二位安排。”蒋冕说。

“那好吧，那这次就还请梁老受累跑一趟，把新皇帝平安接来北京。”

“好呢，好呢。”梁储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