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岚人生第一次见到陆子余的时候，是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陆子余坐在一个洁白而空旷的大厅之中，身边摆着几本儿童读物和几个玩具。

说是大厅，实际上却像一个牢房，三面是雪白的墙面，一面是夹着胶的特级防弹玻璃，很多穿着白袍的研究员们在玻璃的这一面走来走去，在遍布这一侧的各种电子仪器上操作着，电脑设备的滴滴鸣响此起彼伏。

与他们的忙碌相对的，是那孩子令人惊异的安静，他独自一人坐在“牢房”中央，不哭不闹，也不像这个年纪应有的状态一样试图打翻周围的东西。他年幼的眼神居然给人若有所思的感觉，不似一般孩子的可爱灵动。

林岚被这份安静触动了，她透过玻璃，猜测着房间中央那个孤零零的孩子在想些什么。

也有可能他其实什么都没想，毕竟他是那么的小。这是后来林岚才想到的，而她当时实际上看着陆子余的时候，他还没有名字，只有编号，101。

她看着101，感到内心忽然不可思议地安静下来，仿佛世界上的其他事物都不存在了，来来去去的研究员们不存在，玻璃幕墙也不存在，唯独他们两人隔着10来米的距离，遥遥相望。

那孩子的眼睛像是两汪深潭，带着美丽的无机质感，瑰丽无匹，但缺乏了孩童应有的灵动，像是华美的宝石镶嵌在人偶的眼眶中，那份美丽能够长久，却无法真正活过来。

2015年的秋天，时间似乎在夏日拖长的余韵之中变慢，林岚带着一身热气，迈入太一科学院的大门，身上豁然一凉，神清气爽。当她在太一科学院的地下设施中隔着防弹玻璃第一次看陆子余的时候，陆子余也抬头看向了她，像是因她的到来而对玻璃的另一面产生了兴趣。

那一年陆子余1岁，刚出生不久，而她15岁，马上读大二。

林岚别开与那个孩子的对视，看了看他周围的书，本来下意识地以为是一堆简单的儿童读物，但细看之下，才发现种类还挺丰富的，她一样样扫过去：

《格林童话》，嗯，启蒙好书；

《三国演义》，嗯，四大名著；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呃，是不是早了点？

《梦的解析》，呃，这书也放？

《人间失格》，……啊？

这堆书，怎么越看越眼熟……

林岚忍不住问道，“他身边的那些书，是不是从我房间拿的呀？”，问这个问题时她仍然看着玻璃内的陆子余，并没有回头，似乎不是向具体的某个人提问的。

“对，林院说要给他身边摆点东西，测试他的探索欲望，但是实验室里的东西都太危险了，所以就去你房间里头找了点儿书给他，玩具是我们去外面弄来的。”，其中一个年轻些的研究员停在她身边，跟她一起看向玻璃里面的孩子。

林岚穿着便服，但在这里一点也不显得格格不入，她很自然地和研究员们搭着话，别人也很自然地回答着她，话里话外，好像她也是这里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