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识字吗？”，林岚又问。

“嗯。”，青年研究员扶了扶眼镜，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识字，甚至已经出现了记忆功能，书里的一些内容即使变成简单的考题他也能回答上来，比方说依据上文填下文之类的，但是目前还没有学会说话，只是可以通过用手指向选项的方式进行回答。”

林岚沉默了，感觉自己微微打了个冷战。

1岁识字甚至记忆文字内容，这在世界上绝大多数地方看来都是不可思议甚至荒诞不经的，但她内心完全没有任何怀疑，只有惊悚，对无可动摇的现实的惊悚。

她对青年研究员的每一句话都无可置疑，因为这里是太一科学院，专门缔造不可能的地方。

数年之前，国家直属的某个神秘计划在这里开始推进，由院长林海亲自操刀负责，计划目标是制造一种不可思议的人造人个体，至于这些人造人个体最终要干什么，林岚并不清楚，计划真正开始的时候非常早，早到也许她还没有出生。

林岚从小就住在太一科学院的住宅区，对这里的设施熟得就像自己家，研究所的科员们也都认识她，有点类似于一群他的哥哥姐姐，他们在住宅区内彼此都是邻居。

等到她出去上大学之后，住所空置，里面有不少她以前看过的闲书，所以这边有需要，就从她那里搬了一部分书给那个小家伙看。

当然，太一科学院是保密设施，不是谁都能逛来逛去的，她之所以能够任意出入这种地方，第一点原因是因为林海是她的亲爹。

院长的女儿，在这里当然就如同公主一样，出生后的满月宴上，她待在摇篮里，被各种研究员围着揉捏了个遍，一群献身科学的老中青们宠溺逗趣的笑脸在她头顶上轮转着，而那时的林岚瞪着兴奋的大眼睛，试图去抓他们每个人伸过来逗弄的手指，即使总被戳脸，也毫不气馁地继续，玩得不亦乐乎。

林岚一直在这里成长，跟科学院几乎每个人都熟识已久。太一科学院的成员几乎都是终身编制，并且科研经费充足，福利待遇优厚，只因为他们为国家研究着真真正正超越时代的东西。

她能随意出入这里的第二点原因，则在于她的早慧。

在太一科学院这种地方，最大的正确与原则就是知识，而林岚该说不愧是林海的女儿，小小年纪就已经在学习能力上展现出了过人天赋：连续跳级，不骄不躁，14岁就完成高中学业并以自招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首都医药大学神经科学专业——这是林海当年的母校。

明明是一个受尽宠爱、一帆风顺的孩子，但她十分早慧，嘴巴很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讲话的逻辑性和思辨能力也常常不像个孩子。久而久之，设施里的一些比较敏感的地方也就随她来去，反正她既不乱动也不乱说，而且这群学院派也都很欣赏这个小天才。

这一刻，小天才的人生终于遇上了另一个小天才，甚至另一个小天才比她还要早慧，“但是从一岁开始早慧，也太早了吧……”，她不动声色，心里默默吐槽着。

她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不是因为对方或许比自己聪明，她就读的首医里，天才比比皆是，她已经见识了很多。她只是没来由地在想对方的身份和未来。

她知道这间房子里的那个孩子是人造人，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离开培养罐后就被安置在了这座纯白的牢笼之中接受24小时的观察，衣食无忧，无风无雨，房间内部的气候和湿度一直被调节在最适宜的温度，只是没有自由和伙伴……他以后会长成一个怎样的人呢？

林岚的生活一直有两面，在首医的求学之旅是现实的那一面，那里天才遍地，白衣黑裙，当她踏着春风和人群一起经过主教学楼时，白求恩雕像远远地在风中矗立着，慈和远望，风中的树叶沙沙响。

可无论多么天才的学子和多么豪华的城市，归根结底仍旧属于人类能够理解的范畴。而自己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太一科学院，反而是非现实的那一面，无数在外界看来无法想象的东西，在这里已经习以为常到无趣，她对此常常有一种心底发凉的错觉，就好像……那些东西会改变人类，甚至改变生命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