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复仇以外活下去的方法……这种东西，对我而言真的需要吗，像我这种人。
“明明没有活着的理由，却要提前去找活下去的方法什么的，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李后滨脱下了身上有些脏污的衬衫，即便是这种关头，他也在思考马莎小姐对自己说过的话。明明复仇即是促使他活下去的全部动力，一旦复仇结束，他这段毫无意义的人生旅途也就走到了终点。
唉，现在去思考这些也无意义，还是去洗个澡放松一下吧。
“好，破纪录了！”
里面有人？
弗朗哥弯下腰，把面部埋在浴缸的水面下方。作为控制水元素的魔法师，他必须做到亲近水源……开玩笑的，他只是在练习憋气。
心里正为憋气时间破纪录而窃喜时，刚一抬头，便看见浴室的门被打开，而门外赫然站着一人。
弗朗哥没说话、没表现出反感，所以对方就这么自顾自地走了进来，把门一关，开始脱起了剩下的衣物。
比起浪费时间在浴缸里泡澡，李后滨则是干脆想速战速决，于是用淋蓬头给身体冲洗起来。
“那个，你不觉得这个房间有些挤吗。”
见李后滨对生活这方面有些没常识，弗朗哥干脆口头提醒道。
他这才发现，自己想让对方靠自觉离开，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蠢了。
但是，李后滨却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我把身体冲洗干净就离开，不会碍你。”
……这家伙，还和以前一样不同人情啊，说话声音也是那么冷。
感受到自己身后传来的热烈视线，李后滨寒毛乍起，耐不住性子问：“怎么了，我身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没洗干净吗？”
“不，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一个妹妹吧。”
萨娜？
“嗯，之前一直以为她已经离世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
“那不是挺好的吗，以前总觉得你这个人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致，现在总算是有了一丝人味了。”
“那种东西…我不需要。”
弗朗哥略显不满地皱着眉，看来要让李后滨彻底打开心扉，还需要花上一段时间。
“你就没想过在复仇后活下去吗？为了你的那个妹妹。”
“……暂时没想过，原先只是希望在杀死那些异形后自我了结。但萨娜既然还活着，或许…一切都会有所不同吧。”
李后滨打开了淋浴，将头发上的泡沫尽数冲走，水花挤进了眼缝中，眼睛有些发涩。
“但虽说是你的妹妹，和你没有血缘关系吧？想过以后和她一起活下去吗。”
“萨娜变成了血仆，这是不可能的。”
走出浴缸，弗朗哥用毛巾擦拭起身体，自顾自地叹息着说：
“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无论如何，也比再也见不到要好。”
“………”
李后滨忽然想起了什么，这么说来，以前似乎无意中听弗朗哥说过他家里的事。
几年之前，弗朗哥的父母是死在了血仆的手上，而他本人则侥幸逃了出来。
似乎在洛怀和某位好心人的帮助下，勉强到了能够自力更生的年纪，这才努力朝着成为一名佣兵的方向前进。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对萨娜肯定不抱有好感吧。
X X X X X
穿上剑道服，杜笙不出意外地在训练场找到了尼赫伦。
对方似乎也在此恭候多时了，明显知道杜笙如此着急找他是为了什么：“大小姐来得比我预期中快一些啊。”
“尼赫伦老师，是您向我父亲提议让我放弃学习剑术？”
没有任何拖泥带水、遮遮掩掩，杜笙开门见山地直接问。
尼赫伦用迟疑的目光看向对方，飘忽之中他闭上了双眼，沉重地呼出一口气：“是我的建议。”
“您怎么能……”
“正是因为你这种性格，当你对一件事情上头时，完全不顾虑自己的处境。这样一来剑术并不是你的武器，反而会成为害你的工具。”
完全对他的话无法理解，杜笙咬牙切齿地继续追问：“剑术怎么可能会害我？正是因为学习了武术，我才能够保护自己，才能够保护其他人！”
“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尼赫伦骤然间脸色大变，以前那位温和的尼赫伦老师仿佛彻底消失了一样。现在的尼赫伦，表情中多了几层邃暗和阴霾。
杜笙这时才想起，尼赫伦也不过二十岁的青年，顶多比自己大了四岁而已，他也会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
“拿起手中的剑去战斗，拿起枪支保卫人民，这是战士和士兵应该去做的事！而不是你这个……一个普通百姓，不是一个下任杜家的家主应该完成的任务！”
尼赫伦老师的表情，好阴暗……从没见到过的神情。
她鼓起勇气，继续为自己争取着：“我只是在学习剑术，而且这并不是累赘。”
后悔了，杜笙后悔自己去说这句话。
尼赫伦慢慢逼近着她，这副神情简直比那些张牙舞爪的血仆更加恐怖。
为什么尼赫伦老师会有这种表情？如果只是生气，应该也不至于吧。
“你知道我在生气什么吗？”他放平了语气，但这么做反而显得他神色更加阴暗：“就是你的自大啊，大小姐。”
“我的…自大？”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一块属于自己的位置，所有人都已经被安排好了自己的工作，自己的职责。”
尼赫伦双手扶上了杜笙的肩膀，慢慢加重着握力。这份迎面而来的压迫感，甚至让杜笙站不稳脚。
他那双冰凉阴暗的眼睛，简直比血仆嗜血疯狂的红眸更加让人胆寒：
“分工合作，不越位，这才是最佳的处事原则。不力求改变，只是安心本分地守好自己的位置。”
杜笙虽然不清楚该如何反驳尼赫伦，但她明白，这种观点肯定是错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