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薄的白雾,如一层淡淡的纱般罩在了大地上,隐约可以看见几棵树影,但远处的山却被完全藏住了。早晨的风很小,白雾就这样悬着,草场好像被融在了一杯稀释过的牛奶里。
阿兰一直起得很早,而今天起得格外早。
她要去那棵树下寻找昨天的男人,当面对他表示感谢。为此,阿兰还特意为他挑选了一件礼物。
湿润的泥土,湿润的叶片,湿润的草原,阿兰肆意地呼吸着草场上的空气,淡淡的泥土味让人感到心情舒畅。露珠打湿了她的裤角,阿兰穿过草地,来到树下,期待着一次没有约定的再相逢。
白雾中,人的视野只有小小的一片,可听觉却不受任何影响。阿兰抽出腰间的短箫,吹起了悠扬的牧曲,她希望男人在远处时便能顺着萧声找到自己。
日上枝头。
随着阳光慢慢驱散白雾,周围的景色渐渐清晰,远处孤单的几棵树影也被绘上了颜色,天空中寥寥几声清脆的鸟鸣。牧曲连绵吹了许久,却没有人来树下与她相逢。
上午的天气不错,天高云淡,秋高气爽,很适合地用来等人。阿兰背靠大树,收起短萧。太阳有力而明亮,照的下界万物清清楚楚,她安静地数着落叶,不时眺望着草原和天空的交际。
四周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正午,艳阳当空,草叶上的露水早已经被蒸干,草场干燥起来,虽然已是秋天,但太阳依旧如暑天一样毒辣。
阿兰等的有些乏了,她挪到树的阴影处准备躺下睡上一会儿,却又担心男人发现不了自己,便挺起身倚着树坐。她看着昨天男人消失的地方很久,但那里除了一片茫茫的草地,什么也没有。
秋天的蝉还在卖力地叫着,声音穿透力极强,这只秋蝉充满了生命力,它在精心地为自己十七年的光阴谱出生命的赞美曲。
但此刻它的演奏却让阿兰有些心烦,阿兰的额头沁出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流到了她细长的脖颈,她寻声抬头望去,却没能在一片枯黄里找到噪声的来源,因此她只能抗议似的打了几个哈欠。
落叶数得实在无聊,阿兰便仰起头朝着天空望去。
秋天的云很淡,薄薄的像棉絮,但她仍能把这些云朵想象成不同的形状。
一朵,两朵,三朵......她数起了路过的云彩,直数到朵朵白云变得绚烂多彩。
日已西斜,飞鸟当归,草场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下,傍晚来临,秋风带着几丝寒意,阿兰紧了紧衣服,觉得自己也许应该回家了。
她突然就觉得自己很奇怪,为什么要在这里为了一个人等上一天呢?也许那个人本就不在乎这点兔子肉,也许人家囤了很多过冬的食物,也许......
但她心里还是很乱,她想不清楚为什么,似乎不是因为那只兔子,好像还有什么念头在心底,在脑中缠着她。
“咔嚓。”
那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和昨天阿兰踩断的树枝声一模一样。她猛的回头,终于明白是为了什么。
回头的一瞬间,她又一次对上了那双如水般平静的眼眸。难怪,那双眼睛任何一个人看了都会忘不掉的,它给人的感觉就是纯净。好像可以透过这双眼睛,把这个人一眼看得清清楚楚一样。
今天的草地好像比昨天枯黄了些,金灿灿的草丛里,星星点点冒出些黛粉色的格桑花,草葙一丛丛的,野菊散发着清香。
阿兰起身,两人似乎融入了这片草原,他们站在没过膝盖的开着花朵的草地,四目相对,却一时无言。
“你叫阿兰?”
男人突然开口询问,打破了短暂的尴尬。昨天的风声并没有盖住阿兰的声音。
“我叫李新月。”阿兰还没来得及点头,男人又说道,“李子的李,新旧的新,月亮的月。”
“好名字。”这次是阿兰在说了,其实她也不知道这名字的好坏,她只知道这样是再夸别人的名字而已。
“你在等人?”
阿兰点了点头,赶忙从口袋摸出一支箭头,递给了李新月,这便是阿兰准备的礼物。
“谢谢你的兔子!”阿兰对着李新月认真地说。
这是一块被仔细打磨过的箭头,光是拿在手里就锋利得似乎可以撕碎空气,李新月似乎已经听到了出箭时的呼啸。
“真是块不错的箭头,谢谢!”李新月又把箭头举过头顶对着太阳,眯着眼睛打量着手中的箭头,不住赞叹到。
“既如此,那么你是在等我了?就只是为了昨天的那只兔子吗?那本就是你的,不必言谢的。”李新月收回了手中的箭头,低头把它放进了腰间口袋。
“不过你既然送我这样好的东西,我也应当送你一样才是。”李新月想了想,摘掉了手中的扳指,送给了阿兰。
那是一块武扳指,品相精绝,通身奶白,润泽的发光,看起来是块好玉,李新月应该用这个扳指拉开过不少次弓弦。
阿兰愣了一下,笑了。她虽不懂玉,但她能看出这块扳指跟随了李新月很多年,是他看重的东西。
“这样说来,我们应当算是朋友了?”李新月微微笑着问。
“嗯,朋友!”阿兰看着李新月开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