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朴而不起眼的院子,也是付九和曲温第一次来汇海时的院子,推门而入,一栋格格不入的房子映入眼帘。
上次来时雾气很重,付九没有仔细看清楚这房子的构造,这次他清楚地将房子的外观看了个大概。
这是一栋很典型的徽式建筑,坐北而朝南,通长的木梁承担着屋顶的重量,白色的砖石相互咬合堆砌成护墙;整个屋子以堂屋为中心,正对着院门,四周的墙都是白色,就连地面也被瓷白的大理石铺筑。
一进入院子,就好像进入了一片只有灰白的世界,只有晴天时抬头,才能看见那淡蓝的天空。
付九看着这栋颇具江南风格的房子皱了皱眉,他不理解为什么丁璇要在这样飞沙弥漫的地界对白色如此执着。
无论是汇海的院墙,丁紫的围墙,还是小捕快后来被抓去的房子,无一都是边城罕见的雪白。
更奇怪的是,这些白色的装饰十分脆弱,如果一天不打理,就会被飞尘黄沙染上黄色,可无论是哪一天,付九无意间瞟到那些院墙,总是一尘不染的。
想来是有人每天仔细地打理这些院墙,可以丁璇的性格,他为什么要特意安排人手去做这样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呢?
“铮~”屋子里琵琶的倏然作响。
付九瞳孔骤缩,连忙拦住身旁的曲温。
这一声琵琶响,气势十足,让人想到了危机四伏的鸿门宴,丁璇就像是座上的项王,喜怒哀乐直系坐下宾的生死存亡。
“好一个下马威。”付九不由自主地将右手向腰间摸去。
待指尖触到了坚硬冰冷的剑柄,付九的心才安定下来。
那琵琶方才虽猛地炸出了一声,现在却又变得婉转起来,弦音袅袅,如同溪水绵延不断,刚刚曲音中的杀气荡然无存,像是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样。
付九能听出这曲子是著名的《阳春白雪》,演奏者的手法高超精妙,竟将此曲变幻出了别样的色彩,他忍不住停下脚步,想要仔细地将整首曲子听完。
曲音时快时缓,时而激进时而婉转,付九听着听着竟发现这已经不是《阳春白雪》中的任何一段。
北院瓷白色的天地里,人的其他感官被极大地缩小,而听觉的主导作用被不断放大,孤寂的琵琶声牵引着人的情绪,让人情不自禁地陶醉于此,跟着琵琶的轻重缓急带上了自己的喜怒哀乐。
“付大侠,这琵琶声乱得让人心烦。”
琵琶声音突然变得杂乱无章,曲温虽听不出演奏者的高超技艺,但他能感觉到心中焦躁的情绪油然而起。
“这院子有古怪。”付九压住了心中的烦躁解释道,“这院子放大了你的听感,琵琶会利用这点引导你的情绪。”
“别要被琵琶声左右情绪,我们快些进屋,看看是谁在捣鬼。”付九拉起曲温,快步朝着白房敞开的大门走去。
刚跨过门槛,那琵琶声便停住了,随着最后的弦音在空气中弥散,屋内的侧门被推开,丁璇从屋内走了出来。
“噢,你们来了?”丁璇故作惊讶,拉开桌前的椅子道:“二位请坐。”
“帮主好雅致,方才一曲《阳春白雪》听得让人失神。“付九坐下身赞道。
“《阳春白雪》?噢,我的确是引用了一段,只是《阳春白雪》一共分为三段,付少侠可知我方才用的是哪一段?”丁璇闻言,便来了兴致,想要考一考付九。
“若是我没有听错,帮主所引用之处,应是弄声?”
丁璇顿时面露喜色道:“没想到付少侠原来也通晓乐理?”
“仅仅是略知一二罢了,不过帮主既然清早叫我二人前来,想必不是为了校验乐理。”付九微微颔首。
“哎,是我跑题了,这次叫你二人前来,其实是有事想要拜托。”
付九和曲温对视一眼,齐声道:“帮主请说。”
“付少侠许久不问江湖事,可能不知其中缘故。”丁璇叩了叩桌面,侍女从屋内细步走出,将茶壶茶具端上桌子。
丁璇摆了摆手,示意女子退下,抓了一把茶叶匀撒在三个杯中,拾起紫靛色的茶壶,冲起茶来。
“虽是边境,但这茶叶可不差,这一把是城里茶商从江南运来的。”干枯卷曲的叶片在水流的冲击下舒张起身子,“据说是三月采下的,即使是晒干了,当年内冲泡仍沁香如同初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