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见到付九满脸冰霜地走进房间，心中便已了然发生了什么。

他很想去叩一叩付九的房门，但转念一想，此刻他又有什么理由出现在付九的面前呢？

难不成要告诉他，其实喂假毒药的计划，我也有份？

李新月的手在空中悬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有敲响眼前的门。

他正转身回到屋子里时，却突然想到了小捕快。

此刻她应该伤透了心吧？付九那样一个死板而冰冷的家伙，想要弄伤一个女孩子的心简直轻而易举。

他摇了摇头关上了房门，但却是从外面。

他走上了楼梯，却没有用轻功。

来到了屋顶，他果然看见了不远处的小捕快。

那个小小的背影团成一团，风一吹身影便缩了一缩，像是一只御敌的刺猬，努力蜷缩起身子，保护着内心的柔软。

他踩在屋瓦上，同样没有用轻功，踩得瓦片发出咔咔的声响。

那声音越来越近，小捕快明白李新月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旁。

“哗啦——”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李新月脚底一滑，惊呼一声摔在了瓦上，揭下两片青瓦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小捕快，尴尬地笑了两下。

“噗嗤。”小捕快被他狼狈的样子逗笑了。

这个意剑之子好像从来没有什么架子一样，总是没心没肺地弄出点意外。

“你笑了。”

李新月看着小捕快，也傻傻地笑着。

他颤巍巍地坐起来，朝着小捕快靠近。

小捕快笑着笑着，却突然鼻头一酸，再也忍不住眼泪，哭了出来。

刚开始她还在笑着流泪，到后面，她已经是在抽泣着笑了。

李新月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个哭泣的女孩，没有说任何话——他明白她需要好好地哭上一场发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风吹得小捕快脸上的泪干了，她才停止了抽涕。

“你都告诉他了？”

李新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亲切。

“嗯，我告诉他了。可我没说那药是假的。”

“为什么不说呢？”

“已经没有必要说了，他不会听的。”

“为什么你觉得他不会听呢？”

小捕快揉了揉眼睛，憔悴地看着李新月道：“我知道他一定很失望，一定觉得我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所以呢？”

“所以他不会再相信我了。”小捕快的声音单薄得像是即将凋落的秋菊。

李新月叹了口气道：“你若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他不会相信你呢？”

小捕快没有回答，只是抱起双臂，哭过一场，她才察觉到了夜晚的寒意。

“唉，其实你没有做错。”

李新月又一次叹了口气，他已数不清这是他今天第几次叹气了。

“若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往往总是把人想得太好，付九如此，我也如此。”

李新月一字字道：“他相信世界上好人一定比坏人多，所以他相信曲温，所以他现在还不能理解你。”

看着小捕快把下巴磕在膝盖上双手抱着腿，似懂非懂地点头。

他便又说道：“我们之间的恩怨，想必你已知道了吧。”

“嗯，你们两个......”小捕快抬起头想了想，“本来不说成为知己，但至少也会成为要好的朋友，只可惜你们的身世......”

“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杀我吗？”

小捕快沉默了，她明白了。

付九表面上是风光无限，有勇有谋的快剑之子，但他的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仇恨中磨炼着自己。

所以即使他已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待人接物的心思却也还如同孩子一般单纯。

李新月悲叹着仰天看去：“你不要责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同样，也不能算他的错。只是你们两个人成长的环境不同，所以看待事物的方式不同，这不是任何人的错......”

小捕快看着漆黑的天空，她突然发现本来一无所有的黑幕上，多出了一轮月色的影子。虽然不明显，但月亮就在那里。

“新月，新月。”

小捕快重复念着，“你的父亲给你取名时，一定是看到过如今的月色。”

李新月抬头看去，新月如细钩，天空万里乌云，唯有月影高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