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钩,锋利地刺痛着离人的心,霜如雪,皑皑覆盖了欲言的人。
付九静静地坐在马车上,双目微微地颤动着。
他没有睡,他在思考着很多事情。
他后悔了,为昨夜的冷漠而愧疚。
他终于明白了小捕快对自己的担忧,他也明白了,这种将别人的关心踩在脚下的行为有多么混蛋。
“我说。”身后传来李新月的声音,“你当真要这样跟她分别?”
付九闭眼,装作睡着。
李新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别装睡,我知道你现在脑子里一定有很多事,一个人若是有很多事要想,他是没法睡着的。”
付九无可奈何地睁开了眼,肩膀一下子垂了下去。
“你到底在打算什么呢?”李新月百思不得其解,“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两个明明心里都还有着彼此,却如此别扭着。”
付九看着李新月,他想反驳,可他竟想不出任何反驳的观点来。
李新月打了个哈欠,指了指不远处曲温的车子:“现在大概是子时,你还有不到三个时辰来做好心里准备,若是天亮之前你仍开不了口,那只能说你们缘分已尽,日后也莫要后悔了。”
就像是梦游一样,李新月说完便一言不发地躺回了车厢,甚至还微微地打了个酣。
缘分已尽?
付九将李新月的话仔仔细细地念叨了三遍,满脸懊悔地看向小捕快的所在。
他该如何开口呢?
秋风袭来,他稍微紧了紧衣衫,忽地想起了昨晚的寒风。
那么冷的天气,那么瘦小的一个人,她到底独自在寒风中坐了多久?
她该有多么无助呢?她又该有多么失落多么孤独呢?
付九啊付九,你当真是这世上最狠心的家伙了。就算是铁人也做不到你这般无情,硬生生用你冰冷冷的刺将一颗颗赤热的真心逼走。
你真该落得个孤身一人,飘零天涯的下场。
付九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想对小捕快说一声对不起。
不,一声不够,即使是一百声、一千声,也远远不够。
他闭上了眼睛,在一声声地叹息中迎接着天明。
......
曲温是被清晨第一声鸟鸣叫醒的,那鸟儿的叫声如此清脆嘹亮,驱走了黑暗,也叫醒了沉睡的人儿。
李新月也醒了,他跳下车,在林地中伸了个漫长而舒适的懒腰,畅意地吞吐着新鲜的空气。
小捕快和付九却没有醒来。
严格来讲,他们二人根本就没有睡着,所以也醒来不了。
昨夜难眠的,不止付九一人。
小捕快摸着黑,微微揭开了窗上的帘子,隐约看见了独坐的付九在仰天长叹。
她想下车去到付九面前,好好地跟付九说一声对不起:她总是把事情朝着最糟糕的方向考虑,却忽略了曲温的感受。她还想告诉付九,她是在乎他的。
可夜风吹来,带着付九喃喃的声音,一字一句落到小捕快的耳中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缘分已尽?
小捕快觉得自己现在可笑极了,就像是一条渴望飞翔的鱼儿,无论她有多么憧憬,天空总是遥不可及。
“都醒醒吧,吃点东西准备分道扬镳了。”
李新月的声音从林中传来,打断了回忆。
小捕快下车,与付九撞了个满怀。
两人相见,各自欲言,但话到嘴边却又被吞了下去。
付九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刚准备伸出手。
“早上好。”
小捕快低下头,快步躲过付九的目光。
付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本要伸出的手却像是有一千斤的重量,压的他抬不起来。
“嗯。”
付九没有回头看向小捕快,只是兀自地应了一声。
这是一个误会,一个源自于恐惧的误会,两人都把对方想得太冷漠无情了。
这误会不大,小到只要肯站下来好好说一说便可以解开;但这误会不小,大到两人已经觉得这段仅仅萌芽的感情走到了尽头。
马车上,四人随便找了地方坐着吃起了干粮。
李新月啃着馒头,一双眼睛却在付九和小捕快处来回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