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莲,你住嘴!”忽而,在一旁的林姨娘意识到情况开始不对,连忙起身给了陆轻莲一巴掌。
“堂上长辈都在,何时轮到你如此放肆!”林姨娘的巴掌扇的响亮,震住了在场之人。
然而,她以为自己先教训了女儿,陆老爷就不会继续动怒追究。可是,陆老爷反而怒火中烧起来,他喊道:“说!你让她继续说!我倒要看看,你的实话究竟有多真!”
林姨娘容颜惊惧,她恍然转身,眼中已经浸了泪水。
而此刻,陆轻莲已不再管顾母亲的阻挠,如此憋屈的日子她早过够了。母亲在父亲的心里也早已没有分量,再怎么藏着也不过是画地为牢,徒劳无功。
“好!那我就展示给父亲看!”
忽而,她猛然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朝方才耻笑女子无能的三哥哥走去。
她嘴里念道:“三哥哥平日里都是自称诗书才子对吧,那么请问‘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的下一句是什么。”
陆轻莲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这句诗确实问倒了三哥哥,他整日游手好闲,装的满腹诗书,实际什么都不知道。只会拿着父亲的溺爱,和小娘的吹捧装腔作势。
“这......”三哥哥假意想了一会,然而半天都答不上来。陆老爷看着他,也从期待转为质疑的愤怒。
“是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此段诗句,出自北魏时期《乐府诗集·木兰诗》,诗句中的主人公,就如你方才口中所言,是一名女将军。另外,战士乃刚烈忠勇之辈,你这等懦弱鼠辈之人,不配口出妄言,染指他们的英名!”
陆轻莲越说越激动,气势高涨,怼得他说不出话。
之后,她又走到三哥哥身旁的男子面前去。
继续问到:“四哥哥,你可知‘我独登城望大荒,勇欲为国平河湟。’的下一句是何?”
四哥哥被她的气势吓到了,脑海在飞速转动,试图想起这一句是什么。
“是‘才疏志大不自量,西家东家笑我狂。’此诗段出自北宋诗人,陆游。他一生做下诗句无数,名流千古,却依然说自己才疏学浅,惹人嘲笑。不知四哥哥,又怎么恬不知耻的将自己架在高位,鄙睨其他寒门出生的学士呢。”
四哥哥被她说的羞愧,自行低下头去。
这时,又一个声音响起。
“七妹妹好大的威风,私下偷学这般多,又有何用呢?”
陆轻莲本想顺下去,但来了个中途挑衅的大哥哥,她又将战场搬了过去。
“噢?大哥哥倒是明着学的,怎么不见你科考上榜呢。年年考,次次考,却依然连个最低的名次都捞不到。”
“就算我考不上,那也总比你在这莺莺燕燕几句的强。”大哥哥狂妄自大的说着。
“是吗,那不妨比试一下。”
“行啊,比就比。”大哥哥反倒来了兴致,站了起来,二人中间一时燃起几堆火焰。
“年去年来白发新,匆匆马上又逢春。关河低事空留客?岁月无情不贷人。”大哥哥先发制人。
陆轻莲不急不忙,甚至无从多想就接了上去:“一寸丹心图报国,两行清泪为思亲。孤怀激烈难消遣,满把金盘簇五辛。”
大哥哥继续问:“伫倚危楼风细细,忘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陆轻莲接道:“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无还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大哥哥仿佛有些不信邪,加快了语速:“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陆轻莲微微抬笑,怡然自得的接上:“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她的气势,配上诗句的慷慨激昂。直接吓退了大哥哥,也让在场的众人,都大吃一惊。
就连一直盯着她,怕她的才学超过自己的陆书莲,都有所惊色。
然而她就那么继续望着,最后填满她脸上的却是羞愧,她嫉妒成性,狂妄自大,自以为这个陆轻莲不是自己的对手。如今一见,这才知道自己的不足。
看似大哥哥文采了的,说得上这么些诗句。可实际,身为他嫡亲姐姐的陆书莲知道,他就只会这三首诗。从前靠着这三首诗和父亲的名声,到处猖狂。
然而如今,他败下阵来了。
“大哥哥,若我没记错。你便就会这三首诗吧。你自信的以为可以靠三首长诗将我的嘴堵住。可是,你从来都不知道,我会的比在场的任何人都多。”
“四书五经、山河地理、算术建构,我都会,也都熟学。”
“我阿娘虽是罪臣之女,是风尘之女。但她更是昔日翰林院掌院学士之女,书香门第千百年。她的风华不该被淹没,我也不该。同样的,各位蠢笨的哥哥弟弟们,你们也没资格贬低将士的英勇,轻易拿取他人性命,填自己的命数。”
陆轻莲说完,怒眼看着场上的所有人。
虽然陆老爷惊叹庶女的才华如此,但他还是迂腐的坚信,自己的儿子们都是好的。
想着想着,他便又动怒了,他突然拍案而起,愤怒的走到陆轻莲面前。一掌挥下去,将人打到地上。
林姨娘一见,连忙赶过来搀扶。
“放肆!身为陆家女,竟敢维护外人,还要将自己的亲哥哥和弟弟推上战场。简直有辱门风!”
巴掌落得实,落得响烈。陆轻莲一下扑倒在地,头上的珠钗都撞掉了。
她满腹失望和绝决的捂着被打红肿的脸庞,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她早料到结局如此,可人活一世不能如此憋屈过活,这才奋起抵抗。
“轻莲!”林姨娘原本想搀扶起陆轻莲,但又被陆老爷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到腰身,也吃痛的倒了下去。
“你个妓女,当初就不该接你入我陆家!你看你养的什么好女儿,以下犯上,不敬兄长!就是你们两个,害的我陆家门风至此。”
说着,陆老爷还连踩了好几脚。旁边没几个人敢言,陆老爷的儿子们都洋洋得意的笑着,有些姨娘和家中的姐妹,虽然惊叹担忧不敢直视。但也无一人上前帮助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