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弦提着金箔灯,在隆聚的人群中穿梭着,他记忆不错,应当能寻完一路走来的铺面和摊子。
夜火华赏,吞没不了一抹窜梭的金色。
他一边跑着,一边计较着裴厄的粗心,未曾想他竟就这般将那灯笼随意扔下了。
虽然他自己也粗心过一次,但至少若是灯笼不见,他会去寻的。
拥挤的人群中,灯笼各色各样,它们点亮着脚下的街道脉络,照亮了暮时绿叶,成了一个个光点。
金箔灯的流苏飘荡,火苗摇曳。许清弦提着它,到处穿梭着。
“店家,打搅一下,你可有看见一盏水墨色的灯啊?”
“阿婶,打搅了。我不久前在这买过东西,我的随行人灯丢了,你可有看见啊?”
“不好意思,你们这可丢了一盏水墨色的灯?”
......
他奔忙着,几乎顺着来路都问了个遍,可未曾问出灯笼的踪迹。
花灯节人多,光一个摊位店铺就不知要接待多少客人,想一个个记住,怕是不可能的。
许清弦一路顺着街头跑至街尾,路上所有停留过的所有店铺和摊子,他都扫了个遍。
无果之后,他气喘吁吁得停了下来。
眼中琳琅满目的世界,在他心底变得混杂,越是这样繁华,他便越是找不到一盏灯的踪迹。
他喘着气,蹙眉着:到底丢到哪了,为什么,一点踪迹都没有......
——
盼月湖附近的酒楼中,几人还在畅饮,快要喝的不知归处了。
亮堂的眼前世界,涂山忆和两位姑娘都倒了,裴厄独自转着酒杯,想着什么。
酒会放大人的心绪,灯坏了后他就莫名伤感万分。
不知为何,他的眼中世界愈发朦胧了,朦胧到发生了重影。
可他不知,那是泪水。
没有鼻头的酸涩,没有心底的委屈,仅仅是布满失落,就令他怅然落泪。
“呀,裴兄,你怎得哭了?”半醉半醒的微光泠注目到他,宽慰过来。
裴厄闻言,茫然无知起来。他蹭上眼底泪珠,连自己都有些愕然。
“可是发生了什么不好之事?让你伤心。”微光泠温言道,即便酣醉他都不曾失去礼数。
“我......我、没事。”裴厄欲言又止,最终压下了心底的感受。
裴厄抬手,又擦拭过其余的泪珠,保持原样地看向微光泠。
微光泠见他不愿讲,也不再追问,他淡然一笑,默言,“好吧,既裴兄不愿讲,那我便不问了。但若你心底实在不好受,定要说出来啊。”
裴厄点了点头,端起掌中酒杯,一口饮下。
“喝酒吧。”他说着,空杯敬向微光泠。
若是平常他可不会这般,现下受酒色影响,性子大开了些。
微光泠一见,抬杯举礼,回应他:“好,喝酒!”
时刻缓缓流淌,街上的喧闹下了点。
虽说今夜可以彻夜欢歌,但彩云百姓早已习惯了晨农暮睡的日子。因此,街上的人渐渐少了。
半刻钟之后,许清弦再度踏入了酒楼的地块,他回来了。
许清弦去时提着一盏灯笼,回来时,多了一盏。
老实说,许清弦压根没找到水墨灯的踪迹。但为了不让裴厄失望,他找了一家灯店,花了大价钱,现请灯匠简单的制了个粗糙的赝品。
水墨灯不是他提着的,他不知道其具体的细脉纹络。因此提回来的灯,也不怎么相像。
他轻轻打开屋门,面带悦色走近。
知交们醉倒得一片又一片,背对着的裴厄和微光泠,都没发觉他的到来。
此时的裴厄,仍然撑着脑袋喝闷酒。
“裴厄,你醉了吗?”许清弦上前,亲昵的唤着他。
裴厄茫然回首,乌瞳聚不拢光点,瞧他都是模糊的。
“我给你带了个东西,你可要看看。”
“什么东西?”裴厄回他,脑袋昏昏沉沉的。
“铛铛!就是这个。”许清弦提过藏在身后的水墨灯,猛然摇至了裴厄眼前。
灯色入界,刹那明媚。裴厄原本涣散的瞳色,忽而聚明了。
他眼前朦胧,水墨灯一出现,即刻夺取了他的视线。
片刻后,裴厄感到不可思议了,愕然间望向了将灯带来之人。
“你......”裴厄顿住了,乌瞳铮铮的望着他。
许清弦落座,像哄小孩般的说道:“怎么样,这灯可和你原来的那盏,像吗?”
灯是假的,裴厄第一眼未能看出。
听了许清弦的话,他转眸回去,喝酒发红的指骨抚上那灯,似碰非碰。
“这是假的?”
裴厄仔细的瞧着那灯,眼中明晰后,发觉那的确是赝品。
灯画粗糙不堪,灯身也与原来的不相符合。
看到这,他恍然失神了,突然掀起的潮涌悄然间又归于平淡,他真的以为是自己的灯回来了。
“是啊,我不知你真的灯丢哪了,便只能打了个假的给你。”
“你为何要这样做,它只不过是......一盏灯而已。”
许清弦持笑,他撑着桌案,扭头侧身痴痴的望向裴厄。
“你说呢?我为何要这样做。”
许清弦在趁火打劫,想套出些别的话。
裴厄剩下的理智还有许多,许清弦之言无疑惊醒了他。他骤然收回了手,扭头至了一边,不做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