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平阳的老爹其实名字叫骆刻礼,他大哥叫骆刻保,还有个三弟叫骆刻成。刻字在这儿有时候也念做“切”,客人的“客”字,甚至克服的“克”字,也有念做“切”的时候,就很奇怪。不过,骆平阳觉得对于他老爹来说,念做“怯”似乎更切当。
骆刻礼这会儿,当然没有跟虫情起来的棉花地较劲儿,谁也不知道他不回家在外面转悠啥。
村里人大多还是挺尊重骆刻礼的,他是个民办教师,算是兢兢业业,很认真,平时也老实,没有过坏心。加上很多人也知道他上过大学,找他写信的人不算少,说他的字也写的不错。其实这会儿地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该回家都回家了,休息,吃饭,调整节奏,处理家务。
骆刻礼是想一个人多思量思量,想心事儿,也有点儿没想好回家怎么对待小儿子。
打吗?好像不行了,只会越来越僵,接下来的事儿就更不好办了。骆平阳明显是对他有气了,主要是他说出了那句话,说老爹您应该积极办好落实政策的事儿。的确,这事儿是骆老爹自己没办好,根本上就是没去办,而且是省城原单位有信儿找到他了,他自己还往后躲。
现在想想,两年多了,当时自己不知道害怕什么,顾虑什么,就是心里害怕会发生什么,所以弄到现在。如果那时办成了,一切就会是另外一个样子了,家里的经济情况可不就好的多嘛,而且,还能带走孩子的户口去省城。唉。
我不是故意的。
骆刻礼想这样说,可,又没法说。对谁说呢,说了还有用吗?
难道,这就是小平阳跟自己置气的原因吗,不,是至于连大学都不愿意去上的主因吗?家里没钱,是真的,可这不要你小子操心啊,借也好,卖牛也罢,又不让你小子担着。自己也没想过让他担着啊。
爷儿俩还是要好好谈谈的,尤其是小平阳万一真的考上了,这事儿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可以拖拖了。只要分数下来,就要填志愿了,要是连志愿都不愿意去填,那可不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哪个大学还上门来请你咋滴,八抬大轿你要不要坐?
也不知道闺女骆平梅能不能说到小平阳心里去,行吧,先试试看吧,再急也不在乎一天两天的。骆刻礼这才慢吞吞地往家走。脊背虽然没有佝偻,脚步却是沉沉的。
当然是没有结果。
骆平阳不愿意跟姐姐骆平梅多说什么。
多说多错,因为谈不出结果啊。明知道不会有结果,不就是说多错多嘛。谁立论,谁举证。没有人会认可和接受骆平阳的论,那再怎么举证也都是枉然。至于说他的想法,更是下一步的事儿,立场先相对了,你想什么,怎么想的,依据什么样的法,还重要吗?
骆平阳只是说,八字还没一撇呢,说这个有啥用?
就这样到了七月十五号。
上午挺尸,下午挺尸。快到傍晚的时候,骆平阳去哥哥家把自行车推了回来。
考虑了这么多天,骆平阳并没有定好怎么走下一步的路,可却知道一点,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拖了。管它呢,哪怕是先胡乱迈出第一步,也比一直拖着要强。自己最大的优势,可能就是年轻,一切都充满了不确定性。
既然如此,那也就不斟酌了,没那个深思熟虑的本事,还装个什么深邃?
去推车子的时候,骆平俊随口问了一句:“这是要去哪儿呀?”实话实说,他这个哥哥对弟弟的态度,一直还是不错的,尽管也没啥共同语言。骆平阳淡淡地答:“去一个同学家。”
不想,嫂子李侠问道:“啥时候回来啊,要是时间长了,你哥还得骑着赶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