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只是想想而已。
因为骆平俊肯定会坏事儿。他不仅仅是脑后有反骨,也不仅仅因为他是个不安定分子。根本是因为骆平俊从来都没有同理心。
也许,骆平俊他不会认为只凭着誊抄稿子,弟弟骆平阳的小说稿费就应该全都给他。但他会觉得,自己这么一个牛逼大过天的人,凭啥就只得那么点钱,够干啥的。能吃上肉了,就不应该吃海参鲍鱼吗?北冰洋啤酒要不要每天喝几瓶?茅子要不要每顿饭来四两?龙井碧螺春的饭后茶要不要端上来?能穿上皮鞋了,就不应该穿皮尔卡丹吗?华子是不是应该夹在手上?能在城市里坐公交车了,就不应该打出租车吗?
骆平俊会觉得现有的一切都配不上他这个人!
甚至,如果有编辑来谈版权费的问题,要不要突出一下稿子的字多么漂亮,要不要尊重一下他这个产品最后一关的关键人物,要不要给他这个大哥一些面子,说几句奉承话,顺便切割一下权益?
不然,他就会心里不高兴,不爽,乃至不平,不满,不甘。
骆平俊会觉得给他的一切配不上他做的事!
骆平阳不禁打了个哆嗦。这个骆平俊是个惹不起的打工人!
谁都懂得,先有第一步,才会有第二步发展第三步升华的道理,可骆平俊在自己身上,他是不管的,就因为他没有同理心,不懂的得这个世界,所以他觉得这个世界完全不懂得他!
就像《茶馆》里的那句话,“可是谁爱我啊?”
其实,应该去那些为国浴血奋战乃至粉身碎骨的先烈们墓前问自己这句话,我为所爱的国做了什么啊?
说白了,这货还是在幼儿园里的心智。老爹没抓住教育他的根本在哪儿,失察于是失职,老娘又一直把他当成长不大的孩子,失智于是失能。得,骆平俊咔嚓闪亮,就照亮了他自己。
骆平阳甚至想得到,自己这个哥哥,还会有离谱到天际的离谱。比如说,骆平阳哪天请个关系人或者跟朋友出去吃过饭,你不带回来一点好菜他都会暗生怨气,觉得你不把他这个哥哥当回事儿了。你带菜回来,他也会觉得你不把他请去,是嫌弃他的身份了。
你让他去了,也让他坐在上首了,主持权不给他试试?他要说你是当着别人的面打他脸了。但是,真的你都做到了,他就一定会毫无顾忌,海吹死喝,比比划划指手画脚神乎其神忘乎所以,让局面彻底尬死,到时候你咋办?
总之,以后的几乎每一天,你都得后悔自己当初想错了,更做错了。悔之晚矣!
骆平阳跟陈广辉紧赶慢赶地誊抄完毕,就把稿子寄给了《当代》杂志社。没别的,去了BJ以后离得近。也不是,其实是出于几方面的考虑。一,《当代》也是人民文学出版社办的,给改稿作者的条件比较优厚,也比较宽容。二,《十月》目前还不算是真正的文学刊物,而只是“文学丛书”的“项目组”,虽说发表小说比较大胆,也是处于闯名头创牌子的阶段,把关比较宽松,冗余度高,可起码是没有给改稿作者免费提供食宿,且发放每天两块钱的补贴。其实是各种制度性都还没有成型,待遇什么的就别想了。你要说还有点儿草台班子的草也不算错。三,自己很快就去BJ,离得近就方便去编辑部见个面,发就发,不发就把稿子直接拿回来,不废话,好赶紧寄给上海的《收获》。退一百步说,我还可以拿给《青年文学》去行不行?另外还有《BJ文学》呢,那可是跟自己有过一点“渊源”的啊,厚着脸皮一点儿,自己是可以说起高中阶段就发过东西的,你瞧,现在我的成长还有你们的栽培之功的。
不管咋样,骆平阳都不认为自己的这个短篇发不了。笑话!
因为作为短篇小说,它的结构性是极少见的,联想性也非常高,视觉感刻意突出,内核的故事料又足,格调也完全不同于老太太绣花鞋般的碎碎念。凭啥不能发?
反正骆平阳觉得《当代》有九成以上的把握会发,但骆平阳最想说动编辑部的是让自己改稿。只要管食宿,不给补贴都行。
拿着编辑部的书面意见去系里请假二十天。然后住进《当代》的楼上小黑屋里。
改稿先放放,先再写一个短篇出来。才认真改稿,实际上是抻抻,再写长一点儿。
交上去后,再拿出来新稿儿。然后再改稿。
再请假。
功课?考试前一个星期就差不多了,顶多十天。突击一下,及格就行。不行也无所谓,下学期开学补考就是了。
其实这就是学理科的坏处,不然,考个中文系,哪有那么多麻烦?
见骆平阳跟陈广辉貌似终于消停了,骆刻礼老先生还是想凑个近乎,谈谈下一步的事儿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