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绩稍好的班级当然歧视差点儿的,因为不参加同级竞赛和统考,在高考成绩出来之前实在分不出高下,那就根据带课老师的名气大小,如果有成绩很突出的学同学,也可以作为参照依据。比如哪个同学之前成绩挺好的,不幸高考发挥失常,那就算是水准之上的标杆。我班有你班没有,那你就得低头。我班一个你班三个,那我就得服软。
听说过有个某年复读班的大哥叫尚虎,跟邻班的同学斗气儿,就是掰扯非得比比哪个班要好些,结果当时两个班都是菜鸡,实在没啥好比的了,最后就比钢笔字。但那东西不好说,毕竟谁都没有掌握专业标准,互不服气,然后就吵了起来,甚至撸胳膊挽袖子要干仗,两个班都没法消停。
后来还是有人去请一个文科班的神级女生,据说作文写得繁花似锦,钢笔字也龙飞凤舞,那就大家暂时休战等着。人家女生根本不来,于是两边又干了起来。都说人家是瞧不上对方。
人家为啥不来?因为那个女生是文科生。
理科班一直瞧不起文科班,人家能来才怪。
听说再后来,尚虎都回村当了村长还是书记啥的,还专门跑去找那个当初跟他互怼的家伙,人家也不含糊,家里很硬实,回家后怎么就成了镇上聘请的小车司机,俩人见面就眼红了,哟嗬,谁怕谁啊,喝,今天必须喝死你个龟孙儿!
复读班啊,不是复读班哪有这样的奇葩事儿,说起来很好笑,可又很能说明现实。
因为复读班就是失败者的含义,也可以把失败说是挫折,可以把失败者说成是坚持者,但结果还是源于失败。暂时的失败也是失败。即使转败为胜了,也不能否认失败过的事实。所以不能指望复读班里没有迷茫和焦虑,更不能说复读班里不存在躁动不安的气味儿。
确实也有人说过,复读班门前的空地,空气都比别的班级臊臭。呵呵,只有男生知道,复读班最常干的事儿之一,就是晚自习熄灯后还点上蜡烛继续呆在教室里。是女生都走完之后,真的有男生就对着空地撒尿。
当然,他们仍然远胜于那些卑鄙的抄袭者,和无耻的冒名顶替者。他们仍然值得尊重。不过这是两码事儿了。
每排教室的前后都有经年的老树,这个季节说是蓊蓊郁郁的,显得有点儿矫情,相反看起来还都有点苍老的感觉。只是年复一年,这些树依然繁茂不衰,到了春天那叫一个精神,偏偏这秋季开学迎新的时节,却又都转而成了肃然的样子。
复读班的学生们,其实已经不能叫学生了,应该叫犹自向学的社会青年,是没资格文青巴拉的,说三道四的很不合适。复读班的教室也似乎自觉低人一等,并没有挂上班级名称的牌子。习惯了,最好的位置是留给理科班的,只要问明白今年有几个理科班,剩下的就是文科班。文科一班,文科二班,今年情况特殊,又开了个三班,反正都属于积压的库存。本来,往年本校的毕业生剩余下来复读的不应该这么多,但还有外部涌入的生源,全县又不是只有一中才有高中部,甚至是邻近的河南学生也会过来复读,所以反而多了起来。
骆平阳无所谓,他就是需要一个名头,呆在这个学校里再混一年。
慢悠悠地将几个教室都看了一遍,也没跟谁打什么招呼,当然别人也没人搭理他,逡巡在文科班教室的三三两两的男女生,也没人知道他叫什么,顶多是印象中见过。骆平阳就是找陈广辉,看看他在哪里。不想也没找着。
这个家伙跑哪儿去了?
骆平阳有点儿疑惑,不过很快就想到了,应该还在以前的班主任老师家里。说不定是老师喊住了,多聊了一会儿。今年没排高一新生的课,学校让那个老头使使劲儿,带带复读班,就是尽量去库存。
于是只能再去找,不然光凭理论上的钱,可办不成事儿。
唉,以前的班主任不待见咱,可是也得去啊,连个招呼都不去打,最后还得说咱不尊师道。骆平阳无奈又拐了个弯,悻悻地往原来的班主任老师家过去。
这一路倒是碰到了跟骆平阳不少打招呼的,毕竟都是理科班里的,彼此的印象比较深也比较清晰一点,而且都是报完名出来,兴致都还不错,能在老师家跟前转悠的,也稍稍性格开朗一点儿。骆平阳不知所谓地随便应付着,又问了一下见到陈广辉没有,果然,说是正被老师训导呢。
不用再问,骆平阳也能猜得出。
进了院子,到了屋门,骆平阳伸头进去喊了声“文老师好”,就又撤回来了。事实上那老头也没有跟骆平阳嘘寒问暖的意思,鼻子有没有哼一声不知道,估计顶多也就是眼皮子抬了一下。
没办法,考不上清华北大中科大,在那个老头面前就都不是人。他儿子就是天天被他虐得想跳墙上树。
陈广辉接着也出来了。果然,说是呆了半天,班主任都不搭理他,等别的同学都报完名了,才轮到问他为啥考上了还来捣乱。又说农村家庭本来就很不容易,供养一个出来考上大学,雪上加霜,结果你居然还赖着不走,是不是觉着你家比王见中富裕一些?老头儿是把王见中当成班里最穷的学生了,其实他不知道王见中有老丈人供着的,比其他的男同学都吃的多,蹦蹦跳跳的比谁都欢实。再说除了高一刚开学那会儿,王见中后来穿的土是土了点儿,也不讲究卫生,可也不比谁差啊。
真正饿肚子的恐怕您也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