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平阳先不能想着享受,现实的压力使得他先要创造价值。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写小说。
有机会的时候写个剧本。电影剧本。
电视剧剧本是不值钱的。因为电视台播出电视剧都是纯赔钱,哪有多少稿酬给你?
话剧不是不能写,也不是卖不出去。但像样点儿的话剧团话剧院都只会从很窄的渠道获取剧本,比如而且人家还会进行精加工改编,甚至是一句一字的打磨。
只能是电影剧本了。骆平阳头疼的是,专门发表电影剧本的刊物都是各大电影厂创办的,也就是说存在着隐形的“护城河”,比如,北影厂怎么乐意去拍潇湘厂《银幕创作》发表的剧本呢?同样的道理,长影厂肯定也首选自己的《电影文学》的本子,而非轻易选择北影厂《电影创作》的作品。其他的很多发表电影剧本的刊物,却一直鲜见到质量很高的剧本,所以,骆平阳也不会考虑。
那很不符合他的身份。这个加码一旦降低了,以后也就别在这个圈儿里混出头了,甚至会影响自己在文学界的地位。起码,凭借着两次短篇小说全国优秀奖和一个作家奖,现在骆平阳都已经是中国作协会员、全委会委员了,没道理轻易折腾个落架的坏名声儿。
可是,中国戏剧家协会主办的《剧本》档次倒是头一份儿,但其影响力却很难打动势在崛起的新生代导演们,而那些非常守旧的老派导演,又很难喜欢骆平阳这样的新派作家的作品。
唉,算了。继续搁置吧,好在以后的作品授权费用和改编稿费也会越来越高,甚至是一路飙升。多等上几年,或许不是坏事儿呢。
至于写字,骆平阳当然是想喝喝书法家升值的头汤。
那就必须要在书法圈儿内立得住,呆得稳。说白了,一是加入中国书协,二是名声打响。
加入中国书协,除了搞书法理论,就只有参展一途,然后就是推荐和申请。而省级书协推荐甚至更重要,因为中国书协并未开放自主申请即审核批准的程序,地方省级协会的推荐是必要条件。
骆平阳在斟酌,是通过安省还是京城的书协哪边的渠道更有利和便捷。
不过也不必太着急,又不是必须马上就办且不快不行的事儿。
所以,先给自己刻几枚印章。白文:“平阳之印”,汉官印风格。朱文:“骆氏私玺”,甲骨文样式。闲章,一圆形:“大吉”,一椭形:“生生不息”,长方:“宁不语”、“无极”,大方:“果杨桥其非分宜也”、“身伐乎”、“将进酒而己有咎”,小方章:“卑以自牧”、“含章可贞”、“妙机其微”、“照见”,肖形印等,皆有鸟虫篆、鼎器铭文、楚简、战国封泥等因素。好看嘛,谁会细读?
想学蒋维嵩来的,可惜还是学不来。现在比较流行齐璜邓石如康殷风格,又不喜欢。
印稿打好。收工。
很喜欢田黄石,可惜性价比太低,卖的死贵,不舍得花大价钱。于是作罢。
可能还是平民的命,甚至只能算是贫民。那就在努力的同时保持物用平淡一点吧。
“生活已经很苦了,如果失去了从平淡中收获幸福的能力,才是最可悲的。”这是谁说的来的?哦,是自己说的,在短篇小说《解药》里所写的。
《解药》正在写作之中。只是骆平阳已经不再火急火燎地赶工了。已经快三年了,为了写小说,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非常紧凑和紧张。明知道这样绝不是长久之计,心弦迟早会崩断的。而萌动练书法的想法,应该也是内心寻找调节途径的一种投射。
“她爱上了六十二岁的大傻,不,是从他五十七岁时就爱上了。开始是有点儿,但她足够有勇气逐渐让自己坚定下来,且开朗乐观。就像是火柴,划燃火柴后并不能立即燃气熊熊大火,而是引燃一点易燃物,不如纸张,废弃不用的旧书本或者破报纸,保持一点点时间,再放上干燥的玉米叶子或者麦秸,再放上玉米杆或芝麻杆儿,然后是树枝,直到成段的木头,煤块儿。…而他,居然羞答答地承认了,他也喜欢她,因此喊她二傻。”
………
“这五年里,也是二傻确认的过程。”
……
“确认有了爱,也就完成了救赎。自我的救赎。所以爱就是解药。”
“大傻的皤然白头,大傻的额前深纹,大傻的松弛眼袋,还有有些摇晃的门齿,以及衰朽难闻的气息,此时与远处的山,流过的溪,隐约的树和无声的风,没有什么不同。因为树叶也会枯朽,腐烂,水里有泡沫,冒出难闻的气味儿在风里,等等。万物皆可有形或者隐身,在或不在,过往未来,都无足轻重。”
“关键是救赎。关键是解药。关键是生命的答案。二傻其实什么都不需要了,四十五岁的她完全可以独立对抗或者包涵整个世界。”
“爱,也会成为爱自身的解脱。对,解药。”
……
大傻来过。大傻走了。
二傻来过。二傻走了。
爱过了,也消失了。多情最终是无情。先爱的人也最先忘却,或抛弃。然后,然后是微生物,最后是无机物。只要不停留,这个世界就不会留下被伤。
走吧,都走吧,最终都会走的,谁也不会再回头看谁一眼。千年就这样过去了,万古就是无辜。道说无虚空,佛曰寂灭,都是谢幕。
骆平阳为《解药》安排了一场微尘不兴的爱恋,恋爱。
故事甚至不像是故事,只有情绪,像湖面上闪烁的反光。上午八九点钟,下午一点半,下午五点四十九分,各自不同,也不曾偶遇。湖水依然荡漾,微波仍在闪烁。已经是夜间接近零时。世界的主角悄然更易了主人。
只是你不知道。他也不觉。
这篇小说当然还是要投递给《收获》。骆平阳心里爱着的那座城市里,有《收获》,或许,还有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