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的骨渣,撕裂的肌肉,破碎的皮肤,断裂的血管。
看上去很像是把手伸进怪物的嘴里,怪物用力咀嚼送到嘴里的零食,然后摇头撕扯造成的伤口。
上臂已经没有保留的价值,骨头完全破碎,肌肉、血管和神经被撕扯得断裂,大约的确是没得救。
刚才莫名暂时止住的血,现在又缓慢流出,并且逐渐加快。
拿布条紧紧包扎上臂残端,从梳棉机里拿出血肉模糊的左臂。看着面色苍白的女工,特鲁斯叹息一声:“我送你去医务室。”
女工面色苍白。刚才的遭遇,让她获得奇异的视界,也获得神秘的直觉。
在那奇异的状态里,她看周围的事物都是边界分明、色调不同的色块。传来的声音要么是尖叫声,要么是窃窃私语。
除了眼前的机械神甫。
这种视界里的异常,和神秘的直觉让她相信眼前的机械神甫。
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相信他会帮助自己。
他大致扫过眼梳棉机的结构、工作流程。深深看向眼旁边的技术神甫:“安抚你的机器。”
“好的,机械神甫先生。”那技术神甫面带微笑地看着特鲁斯和女工。
女工看了眼技术神甫,就像要把他记在心里一样,咬紧了牙。几个字从嘴角蹦出:“你会付出代价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我期待你的反应。”技术神甫面容不变。
“走吧。”特鲁斯看向女工,“需要帮忙吗?”
女工摇了摇头:“我还能走。”
这种善意太过稀有,她不敢相信。
女工伸手,示意特鲁斯把她的左臂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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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房间的门口前,监工看着特鲁斯和女工的断臂,皱起眉头:“这种伤害不需要治疗。”
“这种程度的伤害,就算治疗,也只是让她失去她的手臂。”
“她的手臂回不来了,用一只手还怎么干活?”
“我记得她不是来自济贫院的,与工厂没有债务。”
“这周薪水扣除,作为医疗费。治疗完毕后不用回工厂。”
“恭喜你,作为经验丰富的梳棉工,从达瑞斯的纺织厂毕业。
“你以后可以寻找更适合你的工作,获得更适合你的报酬。”
女工看着监工,一缕怒火从眼中闪过,被她强行忍住。
从那奇异的状态脱离以后,她变得越来越容易发怒,直觉也越来越强。
这个监工,对自己没有善意!
呵,果然是体面人。说你被炒了,都这么文雅。
“这就是文法的妙用吗?”特鲁斯问道。
“呵呵,这就是文法的妙用。”那体面人装扮的监工,看着特鲁斯的黄铜护目镜,微笑着说道。
与女工亲切交流,让别人看到,会让自己体面人的形象受损。
机械神甫与监工基本平级,在工厂里的社会地位基本相等,都属于管理者。
与机械神甫交谈,是不损害自己体面人的形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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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吗?”前往医务室的路上,特鲁斯看着女工。
心里微叹,又是一个可怜人。
“你觉得呢?”女工没好气地回答。
“你当时为什么要把手臂从设备里强行拉出?”特鲁斯看着女工,不解她的行为。
在遭遇机器事故后不应该立即呼救,让机器停止,然后在他人的帮助下脱离吗?
“为什么不向技术神甫祈求帮助?”
遭遇事故后不冷静可以理解,但是直接扯断手臂,就有点莽了。
“那个技术神甫不可信。他胁迫女工陪他睡觉,交保护费,不按照他说的做,就会吃苦头。”
“只是不够幸运,这次轮到我了。”
她叹了口气,语气平淡,仿佛这种事情很常见。
“他不会帮助我,当时他只是在旁边看着,没有一点想要帮助的意思。”
“女工不被允许启动或者关闭机器,这是工厂的规矩。所以没有人帮我。”女工继续说道。
“这是他对我的惩罚。”
“你说,他应该为他做的付出代价吗?”女工看向特鲁斯。
“是的,他应该为他做的付出代价。如果没有别人让他付出代价,那么,我会的。”特鲁斯直面女工,眼神坚定,一句一顿地说道。
“你和他们不一样。很不一样。”女工看着特鲁斯,笑了笑。
“你也这么说,不过我觉得,我和他们没什么不同。”
上一个这么说的,是琳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