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看着眼前的建筑。
眼前是一片新建的双层联排房屋群,房屋周围建造大量采光井。
屋外的露天排水沟通往小河,腐败的气味直冲云霄。
河岸被铁丝网围绕,免得外来者经河流进出。
远处是一个公厕,与巨大的坑相连。多人共用。
只能说看上去还行,特鲁斯简单评价。
能关注工人居住条件的工厂主,就像夏天的冰块,沙漠里的河流。不能说完全没可能,只能说相当稀有。
能想到这些,做一点什么,而不是任由工人自生自灭,甚至可以夸赞工厂主有良心。
“外面已经看够了,我们进去看看。”特鲁斯挑了一幢最顺眼的房屋,走上楼梯,推开门,露出微笑。
阳光透过玻璃窗进入房间,让室内相当明亮。
厨房,带有装饰的餐具、马铃薯、燕麦、面包、鸡蛋。
客厅,漆制茶几、杯子、点心、雪茄、摆件、蜡烛、华丽的灯具。
卧室,桌椅、绣花床垫、毛毯、精致的衣服、四分五裂的尸体、迸裂的脑浆、裂开的胸口。
这位是有多猛。特鲁斯默默叹气。
相同的伤口,相同的手法。
不仅屠了街道上的帽子帮成员,还屠了屋子里帽子帮的高层成员。
爱丽丝转过身去,领着特鲁斯走向屋子一楼。
“这里是工人的管理者或帽子帮高级成员才能居住的地方。”
“如果你要找工人的居住地,你得去那里。”
爱丽丝指向一楼的某扇门。
转动把手,推开门,面前是一段楼梯。
顺着楼梯下行,视野变得昏暗起来。
光线从采光井投入地下室,让地下室不至于完全陷入黑暗。
阴暗、潮湿,空气中满是腐烂的味道,墙上满是霉菌。
爱丽丝推开某扇门,里面露出几双发亮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正在交谈什么,不时低笑几声,看见特鲁斯,立即闭嘴。
室内空间有限,角落、地面、任何可以利用的空间都被塞满杂物,如生活必需品、衣物等。
工人们就住在这里?特鲁斯愕然。
“地下室永远湿漉漉的,睡觉时得时刻注意别张嘴,不然就有虫子掉进嘴巴。”爱丽丝简单介绍道。
“这就是工人们的生活?”特鲁斯看向爱丽丝。
“这就是达瑞斯说的改善居住条件?”一道思感传来,愤怒、质问、怜悯夹杂。
“这里不适合居住,但她们也没别的地方住。”她显得有些无奈,从她的语气看来,她已经习惯了。
“这样住下去一定会生病的,生病了该怎么办。”特鲁斯询问爱丽丝。
“生病了就硬抗,没扛过就等待奇迹,没有奇迹就去死,死掉了就扔进河里,就这么简单。”爱丽丝语气轻柔,态度漠然,似乎已经见过太多。
“你也是这样吗?”特鲁斯心疼地看着爱丽丝,抚向爱丽丝的头。
什么样的痛苦,会让人麻木。
爱丽丝浑身一抖。
“不该是这样的。”特鲁斯脑海里传来痛苦、迷茫、无力的思感。
思感的主人想为她们做点什么,好减轻内心的痛苦,但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不该是这样!”一股愤怒冲上特鲁斯的心头。
之前嘲笑琳恩,知道太多反而会痛苦。
长期痛苦会习惯,但特鲁斯不想习惯。
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工人们的痛苦没人关心,工人们的声音无人倾听。他们生活在住房的最底层,被埋葬,被遗忘。
工人们甚至得不到一片干净的居所,一张干燥的床。
工人们的管理者和黑帮,堂而皇之地占据那些房屋,享受阳光和空气,敲诈工人的血汗。
工厂的所有者,拿走工人的劳动成果,只挤出一点点维持工人存活,以慈善的名义建造房屋,却把工人赶入地下室。
达瑞斯是否知道这些事?他压根不关心吧。
这个工厂,该死。
特鲁斯想做点什么。
他看向黑暗中的眼睛。
“你们想离开这里吗?”他问道。
“不想。”
“为什么不想?”
“因为在这里很好。”
“即使是在黑暗和潮湿中生活?”特鲁斯询问。
“这也比无家可归更好。”女工们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