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香香软软的孩子,柳氏喜欢的什么似的。
香菱本就生得粉妆玉琢、乖觉可喜。这一笑露出两个梨涡儿和一口小米牙,更显得可爱。
馄饨摊摊主林氏方才就看到了香菱眉心的红点,本以为是家里人用胭脂给她点的。
但看刚才她额头破了,恰巧就在红点上方,方氏用帕子擦过,那胭脂竟一点儿未掉,这才知道是生的胭脂?。
“你们看这娃儿长得,眉眼跟庙里的观音菩萨似的。”林氏拿来了烫伤膏给香菱涂上,她煮馄饨有时会被烫,一直备着药膏,边涂边指着那胭脂?给众人看。
众人皆啧啧称奇。
“你是哪家的娃儿,叔送你回家。”糍粑摊摊主施元寿看媳妇儿柳氏这么久都没提起油锅烧起来的事,想是不会追究自己了,这才开了口。
柳氏“嗐”了一声,将怀中的香菱颠了几颠,“你瞅瞅婶子这脑子,说了这么久的话,还没问你是谁家的娃儿。这么漂亮的女娃丢了,你爹娘一定急疯了,可不得赶紧还回去!”
其他几人也都连声附和,纷纷责怪自己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应该一开始就问这个的。
这一问倒是把香菱给问傻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家的,她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
香菱是薛宝钗给她起的名字,后来薛蟠娶了夏金桂,夏金桂非说菱角没有香的,改为秋菱。
至于她原来叫什么名字,她早就忘了。
做这行久了,马六对于驯养孩儿很有一套。
从一开始就让香菱回忆自己的身世,她但凡说出来,先是一顿好打,而后不给饭吃。
一定要她背出马六给她编的身世才有饭吃。
久而久之,她也记不清自己是谁了。
硬要说的话,马六给她安排的那个“马翠花,金陵人士”,反而印象更深。
见众人都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回答,香菱又急又怕,真哭了起来。
“我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连我叫什么忘了!”
这话李举人是不信的,别说香菱看起来四岁左右的样子,就说他儿子李永年,这才三岁,就已经会背千字文了。
柳氏也有同感,她的儿子四五岁时虽然没念过书,可是小嘴吧啦吧啦的,莫说父母的名字,一条街的人叫什么他都能记住。
“这怕不是吓傻了?”糖葫芦小贩挠了挠脑袋。
听了糖葫芦小贩的话,李举人开始掉书袋,“两精相搏谓之神,随神往来者谓之魂,井精而出入者谓之魄,所以任物者谓之心,心有所忆谓之意,意之所存谓之志,因志而存变谓之思。这小姑娘想是方才乱了心神,这才失了记忆。”
他唠叨那一长串没人能听懂,但是最后一句大家都懂了。
简而言之,就是糖葫芦小贩说的——吓傻了。
这下就更惹人心疼了。
一个个的都望着香菱唏嘘不已。
香菱本以为自己说出不记得后,大家都会觉得自己撒谎,不再帮助自己。
她现在是小孩的身子,若是没有他人帮忙,走几步说不定就又给拐子抱走了,所以才惶急又害怕,现在看到大家的反应,感动到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边几人商量了下,糍粑摊摊主、馄饨摊摊主与糖葫芦小贩本就是邻居,住在东南边的五方街,离此处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