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家的产业遍布天下,瓜洲渡自然也有两三家。
趁着一路北上的功夫,也好沿途去视察铺子。
行至岸边,就看到一群小孩儿追着一个头发蓬乱的男子,捡起地上石头击打。
口中不住叫嚷,“快,快打傻子了,打死这个臭傻子。”
英莲皱了皱眉,唤过下人来。“给那群孩子些糖果,让他们莫要再欺负那位公子。再拿些吃食给那公子吧。”
甄纪潜张望了几眼,“娘,你不知道,那可是个疯子。我方才就听人说了,他疯的同别人都不一样,倒也像是个读书的,成日里还能做几首歪诗。
“你看他破落成这样,还宝贝似的抱着一盏琉璃灯。前几日有人看那灯做得精巧,想抢了来,险些让他丧了命,他还硬抱着灯不撒手。
“幸亏是来了一个道士救了他。那道士也奇怪,自己肚子都吃不饱呢,还收留一个疯子。”
施纪泽与甄纪潜两兄弟原是双胞胎,今年十六岁。
小时候看起来长得一模一样,现在瞧着却是大大不同。
不是五官如何。
施纪泽周身的气质是温润沉稳的,而甄纪潜则跳脱得多。
方才下船后,母亲与兄长都要去铺子里看,他不耐烦,自己跑去听旁人说闲话。
待看着这边忙完了,才与他们会合。
听儿子这样说,英莲仔细看了看那疯疯癫癫的男子。
男子脸上脏兮兮的,看不清容貌。
只那一双眼睛,似是故人。
英莲心下一动,冲甄纪潜道,“你去问问,那人可是京城荣国府的宝二爷?如果是的话,请到咱们船上来。”
甄纪潜连忙摆手,“我才不去,那可是个疯子,谁知道会不会暴起伤人?”
“潜儿!”英莲声音严厉,语调中满是不赞同。
她一向不许儿子们以言语侮辱他人。
甄纪潜吐了吐舌头。
施纪泽道,“母亲,孩儿去吧。”
英莲点头,继续往船上走。
不一会儿,施纪泽就带着那疯子上了船。
英莲仔细瞧去,果真是宝玉。
宝玉不似甄纪潜打听到的疯癫,只是痴痴傻傻的。
英莲向他行了一礼,他还知道还礼。
口中问道,“姐姐是何人?”
英莲只说是故人,让丫鬟带宝玉下去梳洗。
又对身旁的另一个丫鬟道,“去把玫瑰清露拿来,用热水调了,让宝二爷暖暖身子。”
“娘,你真认识这疯子呀?”甄纪潜睁大了双眼,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
“那京城荣国府,可是林姨的外祖家?几年前犯了事被抄家了的那个?”
英莲应了,“不错,我与这宝二爷有些渊源,潜儿不可无礼。”
施纪泽倒是无限感慨的模样。
“听林姨说她外祖家过去甚是风光。这贾叔父明明是世家勋贵公子,却落魄成这个样子,当真是世事无常。”
黛玉离开贾家后,林如海辞了官,带着女儿四处游历。
之后林如海病逝,黛玉还是自己畅游名山大川。
都道她貌比西子,才过易安,还得了个寄傲居士的别号。
每经一地,必有佳作传出,当朝才子没有不倾慕的。
黛玉也不时去南琼小住,是以英莲的两个儿子都与她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