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柔止此时趴在窗框上,身子探出许多,笑嘻嘻地说道:“我要看着你走,看看你怎么飞出去。”
李仲林听罢,唇角上扬,知道她不看是不会作罢的,便道:“好,那我走了。”
沈柔止不住地点头,看着他转身,体态轻盈,如一只遨游天际的雄鹰,将天地万物摄于胸中。她心满意足,踢踏着绣鞋,躺回床上,不一会儿便酣然入睡。
沈柔止的日子依旧平静无波,每逢朝廷休沐日,早半天跟着韩盛练练拳脚功夫,晌午过后和李元恒学骑马,因那轻功之术需要深厚的功底,她这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脚步虚浮,多次试练毫无进展之后也就放弃了。偶然得见李元恒箭术了得,便改换了箭术来学。
李元恒看着眼前逐渐长开的小姑娘,眉眼含春,顽皮中带着隐隐的娇憨,她却浑然不知,勾着他不断地亲近她。李元恒曾趁着她与表妹钱馨去郊外踏青之时去往钱府求婚,道她年纪尚小,并不急着迎娶,只希望先将婚事定下,待来日她长大成人再行婚娶,却未曾想其舅父舅母只以她父母俱在,不便擅自为甥女定下婚事为由推拒,还劝他暂且等等,原因柔止孩子心性,父母宠爱,婚事还需她点头才可。
自己未曾真正经历过情爱之事,也不懂情爱到底是何物,只能凭着本能,对她好,更好。只要她想做的,自己都帮她做到。还有那莫名的占有欲,总想着她的身上能有自己的影子,于是开始给她送东西,衣衫、发饰、面脂、口脂、糕点、蜜饯......不管吃的用的,只要她用得上的,便找着由头给她买来。顺势向她索要些她亲手做的玩意儿,不管是绣的歪七扭八的荷包,还是刻的臊眉耷眼的木头小人,他都一一收藏起来,视作珍宝,不时拿出来细细观赏。
韩盛听闻李元恒上门求娶,不免心慌。然自那日表明心迹而她毫无回应之后,韩盛便知她性情纯质,又听闻钱伯一家已婉拒其之所求也不再多言。先头得知她和太尉之子交好,初时颇感意外,也怕那李元恒怀着和他相同的心思。如今得知,倒不觉意外。反观沈柔止坦然如初,便知她对他和对自己一样没有男女之情,他二人都被柔止当成了师父,再思及自身好像也没有什么立场去阻止她和他相见。换个角度想,自己比那太尉之子还多些优势:家世相当,因父亲跟她舅父的关系两家也算彼此熟识,自己和她在钱伯父钱伯母眼皮子底下以礼处之,早在长辈眼中得了先机。天时地利人和自己先占了两个,只等她情窦初开这个天时到,便可让母亲去寻了媒人代自己求娶。思至此,忐忑的心如湖心的小船随着风浪的逝去稳稳停于水面之上。
日子就这样一日日过去,转眼已是深秋十月,于沈柔止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无非天气凉了一些,衣裳穿的多些。
然朝堂之上,却暗流涌动,各方人马枕戈待旦,确保项上人头还牢牢地待在原处。
入秋之后的某日圣上突感风寒,高热不退,太医院的太医跪了一屋子,也守了一夜。次日,高热退去,圣上却依旧不见好,时醒时睡,已然无法上朝理政,遂命太子监国,三公辅政。
近瞧风朗气清,远观天边乌云滚滚,一场大风暴即将降临。
大司农林颂被人揭发贪墨黄金五万两,白银五十万两,后经审理以纳贿之罪投入大牢,择日问斩。他的佐官杨粟,在中丞之位才不过半年,因一时半刻找不到合适人选,便暂代大司农之职,原被大皇子睿王党掌控的朝廷财政大权落入太子之手。
负责皇宫警卫的卫所中也被安插进太子的人,只待其长官卢邻投入太子营中,整个皇宫也就在太子段晟洹手中了。
睿王段秉文看着为自己招兵买马的林颂不日问斩,太子的手越伸越长,自己再不出手,恐日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无还手之力,在宫中留下暗哨,于皇帝榻前跪求前往国寺报国寺中为父祈福,自愿斋戒七七四十九日,奉养天父,去病纳福。皇帝悠悠转醒之际,听内侍将长子所求告之,慈父之情油然升起,一番嘱托之后便允了所求。
段秉文得了圣上准允,一刻不停,草草向母妃周妃告别,披星戴月朝宫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