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面对虚空侵袭,已踏入傲世宗师境界的吴求索,将会想起他初饮人血的那个遥远下午。
比尔吉沃特,北海,无名码头。
吴求索弓着腰背,脚底死死抵住船舷,使出浑身劲力,身子骤然向后一仰,才总算把一网渔获从水底拖上了甲板。
“呼……呼……”
麻绳将手掌勒出数道血痕,吴求索大口喘着粗气,肩膀酸痛得几欲崩裂,只能靠在桅杆旁暂作歇息。
这一网,估摸着能有三十来斤。只要再捞上来一网,凑够斤数,就能去船老大那儿结算工钱。
等拿了工钱,再去医馆里讨瓶鹿血喝下,下个月的命,就勉强算是续上了。
想到这儿,吴求索苍白消瘦的脸上,勉强浮现出一抹苦笑。
十几年前,他刚穿越到比港时,吴家还是此地赫赫有名的名门望族。
族中产业颇大、强者如云,大有称霸北海的势头。
吴求索本身,更是天生就具有极高的修炼天赋,年仅十岁,便成为家族中最受瞩目的天才。
倘若一切顺利,他或许能从武者一路攀升,成为武王强者,甚至踏入武皇、武宗境界,成为符文之地的又一传奇。
不料六年前,一场诅咒蓦然席卷而来。
全族上下一百多口人,胸前都突兀地出现了一道殷红如血的符文。
血符一旦发作,心脉剧痛欲碎,身躯也以极快速度干瘪下去,化为干尸。
不到一年时光,全族几乎尽灭。
从那以后,吴家势力一落千丈,产业也都被各方势力鲸吞蚕食。
吴求索虽说侥幸捡回一条性命,可修为尽废,落下了胸痛咳血的病根。
为了谋生,只能去码头上做些最苦最累的活计,勉强度日。
但胸前的血符至今仍未消失,每每发作,都折腾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只有按时饮用鹿血,才能稍微减轻点痛楚,不至于被活活疼死。
北海可不产鹿,鹿血是实打实的稀罕玩意儿。
加之其拥有壮阳补肾的功效,颇受肾虚之人追捧,价格也就被哄抬得极为昂贵。
普通水手,就算没日没夜地苦干,一个月的工钱,也只够买上两瓶。
若是如此,吴求索也就认了。只要能活着,吃点苦受点罪,不磕碜。
可麻烦的是,工钱能不能拿到手,根本不是他能说了算的,这全得看船老大倪虎的脸色。
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每月十枚银币的工钱,能从倪虎那儿领到五枚,便已经谢天谢地。
北海码头是这样的,水手们只要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每天玩命干活就行了。
可船老大考虑的就很多了,花天酒地,吃喝嫖赌,样样都不能落下。
午后,倪虎带着人去码头上售卖渔获,吴求索独自坐在船舱,小憩片刻。
舱房里挤了八个人,空气中,鱼腥和汗臭相互混合,每呼吸一下,都让人几欲作呕。
床头小瓶里,上次买的鹿血早已被吴求索喝得一滴不剩。
他兑了些开水,把小瓶洗涮得干干净净,液体淡得像清水,已没有一丝血味儿,可他仍是一饮而尽。
上次喝鹿血的时候,还是在五天以前,药效早就过了,他已隐隐觉得心口有些酸疼。
要是再不喝两口正儿八经的鹿血,恐怕血符这两天就得发作。
正惆怅着,却听见舱外传来一阵嘈杂吵闹。
循声望去,只见码头中央,一群簇拥着个大胖少年,正围着块黑色石碑指指点点、喧哗不休。
那大胖少年名叫倪豹,是船老大倪虎的独子。
此刻,倪豹正将手掌贴在石碑上,双腿抖得如同筛糠。
掌心刚一触碰石碑,碑上便闪烁起星星点点的光芒。众人见状,不禁连声惊呼。
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倪豹额头冷汗涔涔而落,碑上光芒也跟着忽明忽暗。
“都他娘地给老子闭嘴!”倪虎生怕周围人影响到宝贝儿子测灵,扯开嗓子怒吼道。
“谁要是再弄出一点儿动静,老子扒了他的皮!”
码头上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紧紧锁定石碑。
石碑上,赫然浮现出两道浅浅光华,流转之间,宛若水流涌动。
“二阶灵性!居然是二阶灵性!”
倪虎声若惊雷地惊呼道,一把将倪豹紧紧抱住,高高举了起来。
旁观之人也都惊愕不已,纷纷向倪家父子投去极为炽热的艳羡目光。
“看样子,倪家是要出武者了!”
“真他娘的让人眼红,我家小子要是能有倪豹少爷的一半灵性,我就算累死也值。”
“哼!灵性是天生的,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你家那傻小子就别痴心妄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