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问礼,你对这场战到底有几分信心?”
要回答的人怔住,半晌,他微微启唇。
“我不知道。”
两个人对视了很久,最终封长诀败下阵来。
他紧抓裴问礼衣袖的手逐渐松开,前者扯扯嘴角,淡然笑笑:“裴问礼,你别想太多,若是败了,顶多就是个亡臣败将。”
“你的意思是说,我死了,你会为我陪葬?”
裴问礼眼眸中染过一瞬疯狂,但只有一瞬,很快他恢复镇定,想确认封长诀口中的真假。
也许是气氛烘托,封长诀竟然忽略了裴问礼话中的漏洞,导致他后来后悔不已。
“我会,要死一块死,你死了我也不会苟活,也没法苟活。”
他们这些主张对抗的人,就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浪袭来,淹了,也是一群人一起淹。
“你知道,裕王很看得起你,若时局无法翻转,你就投奔裕王,他还是能活下来……”裴问礼从未如此失态过,语速飞快,满是惶恐不安。
他很少见过裴问礼脆弱不堪的样子,除了五年前见过一次,就再也没见过。往日的裴问礼都是运筹帷幄,胸有成竹,谈笑间能将激浪化春水。
哪有今日这样。
“裴问礼……裴堇!”封长诀冷喝一声,想让他镇定,前者凑过去亲吻他,等裴问礼从怔神状态恢复,开始有些回应,封长诀才退开,沉声道,“我不会背叛大辛。跟了裕王我也长久不得,他和先皇很像。”
“还没到过年。”
最后一句话打醒了裴问礼,后者点点头,搂住眼前的人,在他脖颈处落下吻。
“我想和你过好多好多的中秋,想年年团圆。”
“我想我们俩都好好地活着。”
这个中秋,是他俩今年最后一次见面。
雪落满大地,江陵一些湖的湖面结了一层薄冰,如同当今局势,一碰就碎。武堂打响了名号,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来,想习得封氏武学。
今年年底,裕王还没发兵,家家户户都弥漫在新春的喜气中。
眼看元日要过去了,裴府上下才有点喜庆。
千百挂上红灯笼,宰鸡洒血祭拜,无一不落。恰好裴问礼处理完事务回府,见到红妆浓抹的裴府,有些讶然。
“不是要开战了嘛,封小将军寄过来的信中说,开战前要图个吉利。”
听到封长诀的名字,裴问礼才从恍惚中回神,温柔笑笑,继而谈起正事。
“礼部算过日子,那日天时地利,宜出战。”
千百立刻接过话头,正言道:“陇西郡王的派人送来的文书已送至刑部,说是围堵李家,已拷问出私养精马造反一事。飞骑将军也告祭过,兵部庙算文书也递呈至大人书房。属下去请过镇国将军,他虽年近古稀,仍愿带兵平反。”
“江南裴姜二家府兵镇地,京都别院也清扫干净。陇西郡王和江陵郡王兵力统共一万多,算下来,也就是约莫五万。穆小姐从赤胆营挑选的有三万。”
“现在总共可用的有八万。”
是命运吗?让他和裕王连兵力都差不多。
千百看出大人心中所想,犹豫片刻,说道:“大人,剩下两个郡王各有一万兵力,世道乱了,保不齐他们也萌生出不该有的想法。”
裴问礼只觉得头痛,他真正对抗的,可不止裕王的八万兵。他还要时时刻刻注意元武将军的一举一动,还有乔家、匈奴、世家大族……
局前兵力是这么多,等开打后,随着各方阵营的招兵,兵力又会有很大变化。
倘若计划一切顺利,他的确最后能反蚀。
“镇国将军忠国,没想到竟把他卷进局中。我对不住他。”裴问礼长舒口气,心里被愧疚填满了。
千百忽的说道:“大人,差点忘了,镇国将军说‘如果你能胜,老夫做什么都行,拼上命也不为过’。”
“是吗……”裴问礼有所动容,他有些厌恶自己的冷血了,他温声道,“那就拜托镇国将军堵住那条裕王北上的路吧。”
那条看似毫无设防的路是一个陷阱,也是棋局中的眼劫。
忽然一阵春风吹来,春寒料峭,碧绿竹叶脱落,在半空中飘飘洒洒,转而落入他的两指间。
“东风也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