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薛屏岫还是说服了薛秋鸿和柳轻颜。
避而不见时他们可以硬下心肠,一见面时心却软下来,尽管打定了主意不肯外嫁。
梁帝确实枭雄,相比于薛秋鸿和柳轻颜注重民生,他向来是‘宁可我负天下人’的性子,北地重压,而又极霸气,压服了手底下人,堪称一时豪杰。
正因如此,尹朝帝后才会担忧他求娶之心。这样的枭雄,江山情重美人轻,就算如今说得再好,焉知往后如何?更何况始于容貌的爱情,红颜未老恩先断,他们怎能忍心亲手拉扯大的弟弟就此困于他国深宫内苑?
但是薛屏岫虽不如他们聪明,也不傻。纨绔都能知道梁国皇帝屡次求娶,他自然猜得出来流言沸沸扬扬,如此之下,嫁过去才是好选择,也算一段“佳话”。
“我知哥哥嫂嫂怜我爱我,但事到如今,拖来拖去反倒不利。”他温言软语劝说,不似之前那般撒娇尚还活泼泼天真稚气,郑重之下反而更惹得夫妻二人心里刀割一般。
“哥哥嫂嫂想的是‘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但本也想的是议和为上策,战火未必能天下一统。只是梁帝心思不明,偏要看上我。”
“假若他看上我容貌,我自毁容颜本就对不起父母兄长,更是打了他的脸,恐生事端;倘若他看重我是哥哥唯一一母同胞的弟弟,那我恐怕除了死也无法解脱。”
“女子见我容貌而自愧,难以娶之;男子不如梁帝合适,更兼暗讽梁朝,于和平不利。”他缓缓跪在地上,神情庄重,脸上没有分毫稚气,却又显得脸色发白,隐有病弱之色。
“我去梁朝,一来地位相配,更可显两国交好;二来北梁为此退让,于当下有利;三来无论我在梁地如何,爱我还是不爱,都可为今后计。弟之观点粗浅,兄嫂养我爱我,愿为尹朝和亲北地,还望兄长应允。”他说得很慢,观点尚嫌稚嫩,眼里情真意切,直看得上头帝后不忍,却也不曾侧目避之。
最后薛屏岫行叩拜大礼,长跪不起,颇有兄嫂不答应他就不起来的意思,言语庄重,行为举止到底还是先前那样,有些恃宠而骄的味,在此情境下却教谁也说不出责怪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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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回信就飞过两国边境,一直飞到了梁朝都城。
此时才真正开始走礼,而梁朝在收到信的第二天,就传来消息说梁帝去狩猎打了一对大雁,均只伤了不起眼处的羽毛,派专人照料和其余备下的礼物一同送往尹朝。
当六礼开始第一步,薛屏岫才感到后知后觉的怕。因着卸掉了这一桩心事,他的心疾也没再发作过,依旧是跟哥哥嫂嫂撒着娇,反而真的把身体养回来了,近来面色看着好很多。
他当初说不怕,是因为他必须这么做,生怕亲人为此所累。事到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人尽皆知南北朝联姻,他才终于可以露出些许真实想法。
“嫂嫂,我怕,”他小声说,避开了外头的视线,像是如平常一般和嫂嫂撒娇,却低垂着眉眼,显出几分忧愁来,“盲婚哑嫁,我终归是怕的。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我不能在外头哭,不能让旁的人知道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