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天:“?”
李见清的嗓音清冷,落在游天的耳中已经带了几分轻柔。
他说:“为什么不直接问?”
这句话就像一阵风,轻轻地就将游天那些犹疑和别扭扫得一干二净,他几乎脱口而出,“为什么只吃素?”
李见清轻笑了一声。
看他憋了这么久,终于问出来了,不由得替他松了口气。
李见清先问了一句,“你要带我去的那家鸭翅火锅店在哪儿?”
游天一愣,这是答应了?
李见清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啧,他男朋友皮肤真细腻。
他这么弯弯绕绕的,就是想让他吃一口肉,这点心思在中午那碗面时李见清就看出来了,他轻轻吐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他也只是习惯一个人把那些东西罩在清冷温和的壳里了。
“这事说来话长。”
游天问:“你真的信佛吗?”
李见清:“也算信。”
……什么叫也算信?宗教信仰这种东西还能带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态度吗?
李见清边走边说:“我妈和我爸都是附中小学的老师,他们其实还很年轻,站在讲台上吃粉笔灰的时间其实远没有那些资深老教师的多,但我妈就是得了肺癌,很奇怪,我爸抽烟抽得厉害,没有得肺癌,但我妈却得了肺癌,可能也有别的原因。”
那时候老太太从乡下赶来,照顾了一段时间。
老人家多少都有点迷信,和左右邻舍熟识后,听说郊外的寺庙求的福袋特别灵,于是在周末的时候带着李见清一块去的。
李见清那会儿都还没满七岁,其实什么也不懂。
但看到自己妈妈苍白病弱的脸会很害怕。
老太太带哄似的安抚,说只要求佛祖保佑,妈妈的病就会好。于是跪在蒲团上学着别人模样拜佛的李见清拜得很虔诚。
他听不懂医生的话,但他似乎理解了老太太的话。
拜的时候心里想着妈妈快点好起来,那时候的李见清坚信这样妈妈就能好起来。
他拜一次,便要去医院确认一次。
见妈妈的脸红了几分,他就兴高采烈,以为奶奶说的果然没错。
如果是更为苍白,他又会以为自己拜得不够仔细不够认真,便闹着老太太带他再去。
这一拜就雷打不动地拜了两年多。
可病情还是无法控制地恶化,老太太其实已经有“人已经不行了”的预感,但每次李见清说要去,老太太欲言又止后还是带他去,这总是小孩子的希望。
如果猛然把这希望撤掉,小孩子恐怕又惊又怕之下要大病一场。
病床上的人总不见好。
李见清问老太太,“奶奶,为什么我每个星期都去,妈妈的病还是不好?”
奶声奶气的童音问得认真又执拗,让老太太差点绷不住掉出眼泪来。
她似乎想了很久,才回答那一小团雪白的孩子,“可能,人太多了,佛祖管不过来。”
李见清拧着秀眉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总之一到星期六他还是去。
有一次回来,老太太给他做了饭,夹了一筷子炒肉想要放进他的碗里,他却猛地把碗给遮住了,哽声说道:“不吃!”
老太太一顿,问他为什么不吃。
他执拗地梗着脖子,几乎发脾气似的带了哭腔,“不吃!”
老太太去碰他死死扒住碗的手,轻声哄道:“你还在长身体呢,怎么能不吃肉呢?”
李见清嘴角一撇,终于绷不住似的哇哇大哭。
那两年多里,周末他一如既往地去拜佛,肉被老太太强行喂着,但他吃得很少,一两口之后就不肯再碰。
信佛就不能吃肉其实是他无意中从寺庙香客那里听来的。
但他很认真地放在了心上。
直到妈妈埋入黄土,他才肯承认那个早已确定了的想法——佛祖在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