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拢下,二更的锣声敲过一路,此地营生了一日的贩夫走卒渐是收摊散去。
瓦房上炊烟吐袅,不过是一处寻常街坊,巷口的牌坊上刻着“龙游里”三个大字,一群懵懂小孩穿来绕去的在巷口玩闹,叽喳聒噪犹如穿行林间的一群小雀总对世间充满希奇。
一旁看得不自禁乐呵的小女娃儿忽地怀里一空,原是被她抱在手里的那条肉嘟嘟的麻色小狗被那顽皮小儿给顺手夺走。
尽管她可急着去追,可怜那小狗当被其余三个孩儿抛来接去的耍着,让她跺脚也够不到,这时一秃头小儿撒开脚丫蹭蹭跑远几丈,再转回身抬高两只胳膊往前招呼,似十拿九稳。
而后对面个子稍大的小儿遂一把将狗往后举过头顶,踮起脚往前用力一抛,倏忽一记那小狗的茸毛擦过秃头小儿的半边脸暖呼呼的…
今日散值回家的桓冲穿着便服,刚好步于这街坊口,他也就顺手一接,提起一瞧是条狗子的四个爪子可劲的抱着他的五指山,嘤嘤哼唧正可怜。
“桓叔叔,你什么时候再和我们比试投壶?”
桓冲提着那只小狗穿过牌坊,那脸蛋红红正被急哭的小女孩儿赶紧上前抱回了狗。
桓冲正想着说教那几个顽皮小孩几句,即见那家的大人匆忙然跑来,两手分别逮住一个孩儿的衣后领子。
“快回屋里去,这天一黑啊后边山林里的老虎啊专门叼小孩当夜宵!”
横眉竖目的说完,唬得其余的孩儿鸟兽儿散,回头那人怪是不好意的陪起笑,“又差点给桓统领添麻烦!”
桓冲当是摆手,他回,“时正值雨季湖流上涨,你们平日行船渡河多注意些。”
“那是那是,多谢桓统领提醒。”那人边点头边赶紧后退闪人。
“大漠沙如雪,邙山月似钩…”
桓冲沿着巷子的石路往里又行了一段,仰头注视着天空夜色,但见前头话音刚落,寒影从一棵大树后边转出,挥了手轻快一句,“将军今挂剑,一梦醉花尘。”
桓冲见来人无有惊讶,只淡然无奈的回她道,“不请自来,若论往常经验,见到姑娘准赶不上好事吧。”
也就在数月前的承颖山庄与桓冲照一面,这人亦是英气不凡,夜色更衬清秀绝伦。
“我特地敬献桓兄天香楼神仙酒一坛。”寒影正示意拎在手里的那一壶酒。
跟着走入桓冲在此的房舍中,一栋相较不错的独门小院,有仆人前来开门,之后进到屋子里探望了仍旧处于昏迷状态的彦微微,平日由使女负责照顾着。
而后,两人围着小院里的那只石桌对坐,仆人端来了碗筷和一些菜肴,再拆了酒,桓冲端起酒盅喝下一口,就听他说道,“新药不见起色,微微的苏醒尚待时日。”
寒影点头,毫无作为之余倍感凄凉,“究竟需要什么样的药石才能见效?”
桓冲仰看向天边,眉间思凝,“你瞧这天上的星子如此渺茫,望而不及。”
“彼时多读圣贤所录之书,亦使祛魅励志,修身习武则兼锄强扶弱之心,然所行所往皆不由背道而驰,如这鸡肋,廖胜于无。”他夹起盘中的一块骨瘦嶙峋的鸡骨。
“阁下心有所往,乃矢志不渝,假以时日终能为这苍生谋得一些福祉。”寒影当说,这是她的直觉,但现下听者觉得很是恭维。
桓冲扯扯嘴角,叹声说道,“你真是抬举桓某了,我连一个女人的安危都顾及不了,莫言虚无缥缈的前程!”
“就说之前被打击的仙灵教现如今又有卷土重开之势…你进出城门当有留意到城里多了好一些各地涌来的流民,正值多事之秋…”
“当时是我的优柔寡断,错失了良机。”寒影打断,再不避讳的承认那些错误皆因自己而起。
桓冲见其快人快语,搁下刚拿起的酒盅,慎重的看着她,“你雇佣柳叶,只为你做不到的那件事!”
“不过幸亏那天你没得手,晚一步我们就沦为现成的替罪羊,也可以这么认为,如没有你的存在,微微只怕连这个结局都捞不着。”他晃了晃手,一番滋味在心头,索幸对背负和隐忍习以为常,就如暗夜的影,遍布于这院子的每一个角落。
“英雄路见不平,快意恩仇,现如今这么干的要么疯了要么傻了。”
而见他这么说,寒影正恼自个莽撞,于是摆摆手道,“私心不可取,我承认那是下下之策,所以现如今的我早就心平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