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廖赫然回头，发现男孩的母亲已经闭着眼睛瘫倒在地上大口喘息，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口中不断喃喃着：“对不起...对不起......”

男孩的姐姐慌忙上前扶住母亲的身子，同时怒目回头，大声喝道：“我不管你是雪狼族的首领还是祭司！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我的父亲就死在你们胡狼族和雪狼族的手里！弟弟是阿娘心头的挂念！刚才我们的祭司大人还说，我的弟弟他状态还好，一定有办法救活！你刚来就咒我弟弟就要死？！”

从神志涣散的妇女身上，如海之深渊深不见底的悲伤席卷而来，几乎快要压断吴廖的理智。

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如此强烈的情绪，他不得不紧闭双眼，排空所有的情绪，重新维持理性大门的敞开。

与此同时，雪狼无声轻叹，蹲下身子，与那个与自己年龄相仿、怒气冲冲的女孩的眼睛平视。

“我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随随便便地说出他会死这种话。”

她神情严肃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我们雪狼一族有一种传承，可以让人兽化以短暂获取相当于野兽般的力量，在兽化的过程中，全身的骨头和肌肉都会变形重塑，要忍受难以承受的痛苦，而相对应的，兽化过的人在嗅觉、听觉或者是视觉上会出现超乎想象的提升，我得到的馈赠是‘野兽的鼻子’。而我之所以知道你的弟弟快死了，是因为我闻出来了。”

“闻出来了？”

闻出来了？

吴廖全神贯注摒除情感的同时也在竖着耳朵听着雪狼的话语。

嗅觉提升？

没想到雪狼族的传承还有这种奇特的效果。

初见雪狼那个雨夜，她背上背着肚子中箭的伊姆，浑身衣不蔽体，衣衫褴褛的模样再度从记忆中跳跃出来。

原来是这样！

当初一行人从胡狼族领地跑出来，一路没停，而且恰逢连绵大雨，一切人走过的痕迹都会在大雨的冲刷下消散。在这个没有GPS和电话的年代，雪狼族的雪狼首领到底是怎么才在那茫茫山林中找到他们的呢？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

“没错。”雪狼继续道：“将死之人都会散发一种奇特的味道，这种味道人是闻不出来的，但是野兽说不定就能闻到。你应该也知道叫丧鸟为什么叫叫丧鸟吧？因为它出现在人旁边，就预示着那个人快要死了，其实应该是反过来，是有人快要死了，所以他的气味吸引了叫丧鸟。我也是接受了‘野兽的鼻子’的馈赠才慢慢发现的。”

雪狼所说在下一个瞬间就化作真实。

扑腾扑腾！

干草和兽皮覆盖的屋顶忽然传来哒哒哒的细碎声响，像是两根树枝粗细的木棍快速戳戳点点。

圆屋之内刹那陷入一片死寂。

雪狼抬头，瞧一眼屋顶：“放心，那虽然是鸟，但不是叫丧鸟。但是它估计也是被这股又臭又甜的味道吸引来的。”

“够了，雪狼首领。”吴廖睁开眼，眸子中再无半点波澜，“你到底还要打击他们母女俩多久才满意？”

“我只是说实话而已，想告诉你这个男孩快死了，我去救也是一命换一命......”雪狼撤回望向那对母女的视线对上吴廖眼神的一瞬，整个躯体都肉眼可见地方颤抖了一下。

“你......你刚才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我没搞懂你这个问题的意义。”吴廖面无表情道：“要说真做了什么的话，大概是看出你在撒谎而已。”

“撒......撒谎？”

雪狼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这个语气寒冷到像是山巅之雪般的人。

那一双黑色发灰的眼睛，正直勾勾的对着自己。

“兽化的馈赠不止是增强嗅觉吧？如果我判断的没错，听觉、视觉、味觉，都有增幅。”吴廖淡淡地陈述道。

“你！你这是瞎猜！”

一滴冰凉的汗珠从雪狼的鬓角滑落。

“瞎猜？”吴廖微微眯了眯眼，迅速抬手在她的左耳边打了一个清晰的响指。

当即，雪狼嘴角抽搐，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左耳。

“看吧？”吴廖风轻云淡地说：“如果你只增强了嗅觉，在那个雨夜你是不可能找得到我们的。”

一丝惊恐从胸腔深处浮上雪狼的眼角。

此时她深刻的感知到，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已经变了，简直就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一样！

那双直勾勾对着这边的黑色眼睛并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着自己身后的某一个地方！

“那...那又如何！就算我撒了谎也和这个孩子快要死掉的事实没有关系吧！”雪狼放下捂住左耳的手，警惕地凝视着吴廖。

“确实没有。”吴廖低头，探指，查看男孩的脉搏，“我这么做是想告诉你，没有意义的实话拯救不了任何人，就像我刚才说的实话与现在的状况毫无关系一样。”

“你！”

雪狼的脸色一阵青红，半晌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你要是不帮忙的话那就请离开吧，救伊姆命的酬谢我日后另算。”吴廖挥挥手，示意狼头族长送客。

狼头族长一言不发地点点头，站在雪狼的身侧，随时都能将他从地上扶起带走。

日后另算？！

雪狼咬牙切齿，清莲一样秀美的面庞也如沾染泥泞般阴沉了下来。

日后另算这不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吗？！

这个时候掉头走人的话，到时候算的就不是救伊姆的那笔账了！

嘴角扭曲了片刻，她缓缓坐定身子，而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我来就是来帮忙的，说吧，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