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六人,分两张方桌坐了。唐泗水居主位,一侧坐了师爷王世安,另一侧坐了镖师陈大力,三人一桌。另一张桌旁坐了家仆全福与两个雇来的赶车人。而那唐泗水的女儿小珠子则有婢女小环陪着在车上用饭。
老黄催促老赵快些准备,老赵知道老黄用意,手上自然不闲着,不多时便将两大盘子酱肉切好,又烤熟了十几个烧饼,都让铁锁给两张桌子端了上去。
那唐泗水边吃边对店家老黄道:“不成想,都到了家门口,还遇到这一档子事情。咱这地界上的治安不太好么?我之前只听说过附近有山匪作乱,不想随便进个客栈都能遇到匪徒行凶。”
老黄站在柜台里,柜台上的油灯一闪一闪的,将老黄的脸映得忽明忽暗,也掩盖了他脸上的某些异样。
“哎,咱这地界一向倒也太平,附近确有山... ...匪,但他们并不祸害百姓,我们小老百姓也不担心。今日这贼人却不知是何处来的,平时从未遇到过。您刚到这里,便碰上了,让我看,倒好像是与您几位约好的。”
老黄嘴上说着笑话,心里催促着这几人快些吃完,快些带着那“祸害”离去。
“嘿,店家你真会说笑。最初这贼人出来时,我还以为是你店里的伙计呢?”镖师陈大力口中嚼着酱肉,大声说道。
“哈哈,您几位快些吃吧,这天色晚了,前面镇子还有些距离,可别等前面镇上的客栈关门落锁,错过了歇息的地方。”老黄笑道。
“那我们就住在你这里,我们不挑剔。”唐泗水笑道。
老黄面色一变道:“我们这里许久不曾留宿客人了,那后面的客房都落了满满一层灰,怎能让您几位受这般委屈。”
唐泗水笑道:“那总强过我们露宿在半路上呀。”
老黄摇头笑道:“前面镇上的客栈就是做过路客人生意的,每日里都是夜半才关门,您几位吃完,这个时候上路,只要路上不耽搁,定能赶上,不会露宿在路上的。”
那一直低头吃喝的师爷王世安忽抬头看着老黄道:“店家,如此说来,倒像是催促我们快些离去。不知你如此,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等着我们走了再做么?”
“还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做?”唐泗水口中玩笑,随声附和着,说罢,呵呵而笑。
老黄心知自己要做的那件事情正是既着急,且又见不得人,不想被别人如此随口说中,自是心中一惊,不觉身子向后缩了缩,隐到阴暗处,嘴上仍是笑着说道:“爷,您说笑了。嘿嘿,我这小店里几天都不见一个客人,怎会有什么着急背人之事。哈哈,我就不打扰几位用饭了。”说着,扬声叫铁锁过来伺候。
铁锁便忙从后厨跑出,围着两桌转了一圈,询问了唐泗水,又给两桌添了几个烧饼。
老黄方才还对这一行人心怀感激,毕竟他们将那个不明来历,又一时打发不走的黑衣汉子料理了。更声言要带着那汉子一起上路,这确是省却了老黄的很多麻烦,为他接下来营救二当家扫除了障碍。而此前心中早已算计清楚,那二当家一行,或是夜晚,或是转天天明便可到了。故而,便只一心盼着这一行人快些吃完了,快些上路。
待吃饭时,与这几人闲聊,却无意被人戳中心事,心中惊疑之下,对这几人的来历、身份生出怀疑,暗暗担心他们会妨碍了自家做事,便更是盼着他们快些离去才好。
(三)
六人吃喝完毕,起身离桌。那家仆全福去柜台上结了饭钱。陈大力扭动腰背,发出“咯咯”的声响,嘴上道:“我去将那贼人带过来,他就放在我马上,那贼身子小,我的马壮,能负担。”说着,便走后厨,去了后院。
老黄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喜道:“总算是要走了。”便从柜台后面出来,让铁锁帮着镖师陈大力去后面马厩提人牵马。自己走到门前,将门打开,送几人出门。
不知何时,屋外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几人身在屋内,竟都没有听到。此时,屋门打开,那雨水便打在几人身上,瞬时一股凉意。
“老爷,这雨水都落在车内了。小姐的衣服都被打湿了。”那婢女小环听得客栈门声响动,便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对着唐泗水说道。
“这天气,真是说变脸就变脸。”唐泗水嘴上抱怨道。
“那咱是等雨停了,还是这就上路?”王世安侧头看着唐泗水。
“谁知什么时候雨停?这雨也不大,咱这就上路,大不了,等到了前面镇上客栈,再换一身衣服罢了。”唐泗水仰头看天。
王世安点点头,便朝当先一辆马车上走去。那家仆全福搀扶着唐泗水,也朝同一辆马车行去。“店家”老黄撑着一把油纸伞,给唐泗水遮雨,一起陪同,将三人送上了马车。那两个车夫各自上了马车,等着那陈大力出来,一并上路。
忽地,那铁锁从客栈内跑出,边跑,边大声喊着:“不好了,不好了,那贼人死了。”
老黄怒道:“小子,你可别胡说,那贼只是昏厥了,怎地会死了?”
铁锁头面上全都是雨水,站在雨中,身上微微颤抖,磕磕巴巴地说道:“那镖头先到了马厩,他先去看他的坐骑,我便也跟着过去。解了马的缰绳,将马拉到那贼人身边,想着将那贼搬到马上,才发觉那贼已经死了。”
“你再详细说说,怎地发现那贼人就死了?”唐泗水心中一沉,顾不得雨水,下了马车,走过来追问道。
“是那镖头过去抱那贼的身子,开始,并没有发觉什么,只道那贼仍是昏迷未醒。”铁锁眼睛看向老黄,见老黄也是满脸疑惑,便继续道,“待要将那贼放到马上时,我两个都闻到了一股恶臭味道,那贼人竟拉尿在裤子里了。那镖头便将那贼的身子放下,还打了那贼的脑袋一下,骂了一句。那贼便是伏在泥水里,动也不动。我两个才发觉不对劲儿。那镖头去试探那贼的鼻息,才知道那贼已经死了。”
一阵风卷着雨水打在老黄的身上,老黄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头脑一阵昏晕,只觉这事情着实有些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