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秋下意识低下了头,“抱歉啊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
时苑看到眼前这个人重复着说对不起,脑子里全是那年在网吧的情形。
“行了没你事了,下次长点眼”老板和助理纷纷坐下。
助理又殷勤地给老板倒满了酒。老板根本不看他助理在干什么,摸了摸时苑的腰部,“这一看就是不带脑子的大学生,没事了小苑,坐下吧”。
时苑这才缓过神,身体自然的反应往旁边退了好几步,“我,我先失陪一下”。
常秋注意到时苑的慌乱,刚要跟在时苑身后走向卫生间,被身后的舍友们叫住。
常秋这才想起,自己还要给别人拍照。
舍友三人看到常秋惹了事,一声也没敢吭。三个人挤在一张长椅上低着头自顾自地喝着奶茶。她们上一秒叫着常秋一块拍照,这一秒就又装作和常秋不熟了,下一秒冲突没了她们又招呼上了。
常秋重新抬起握着相机的手,眼睛时不时瞟着卫生间方向。时苑的反应让常秋也有些不安,相机似乎比往常变重了些,她握着相机的手一直在发抖。
“就在这儿拍吧”舍友三人重新摆好了姿势。
常秋人在这,心思早就飘去了时苑那里。心脏还在砰砰直跳着,她还没缓过来刚才她是替当年那个白裙子女生解围的。
“常秋!”舍友比耶的手都要酸了
“我要拍了”常秋端起相机,略微弯了腰。
“我们去那边拍吧,常秋你来这边”舍友嘀嘀咕咕的,担心常秋再生出什么事来。
“好”常秋没察觉到舍友另样的眼光,只是听话照做了。
她走到对面来,重新端好相机。她心想赶紧拍完照就去卫生间看一眼。
时苑从饭桌慌乱离开,走去卫生间。
她打开水龙头,冷水直接扑向脸。她感觉刚才发生的一切好不真实。
当她看进她的眼睛,看见的是存在,恍惚,以及想念。那时她的心像一个忽然被咬住脖颈的动物,无言地震悚在原地,顺而晃晃悠悠泄软下去,软成一个失去形状的平面。
时苑微微低下头,水珠淌过她的脖颈,眼根微湿,声音低的只剩喘气声。左手无力关紧水龙头,水滴一滴接着一滴,滴落在洗手池。她嘴唇有些泛白,颤抖几瞬后,没说出一句话。抬起头,扯出墙壁上的纸巾,擦了擦脸上遗落的水珠,再次关好水龙头。转身离开,背影显得孤寂又脆弱。
“我要拍了”,相机里出现了时苑低头走出来的身影。镜头微转,常秋抓拍到了那一瞬。
常秋缓缓放低手中相机。身体在看到她之后开始发僵,愣愣地看着时苑回到餐桌前。
舍友们看见常秋放下了相机,赶紧动了动身子,保持一个姿势很久了,胳膊都举麻了。
“坐吧坐吧,菜都凉了”舍友们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常秋,晚上记得把照片发给我们哈”
常秋的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说不出话来。
她的眼神追随着时苑,看到时苑回到那个人身旁,她像是突然缓过神,从位置上拎起自己的斜挎包。
“我先回去了,你们吃吧”没等舍友们嚼完口中饭菜挽留她,她就向着门外走去了。
时苑强行微笑着坐到老板旁边,“不好意思,刚才有点失态了”
老板胳膊从后面慢慢抬起,想搭在时苑的肩上,“没事小苑,继续吃吧”
助理在老板说话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轻声应着电话里的说话声。
“老板,刚才夫人给我打电话过来,让您赶紧回家,不然就……”助理越说到后面,越没有声音。
老板听到是他夫人,胳膊停在空中,尴尬地撤了回来。
“小苑啊,合同明天签好,我叫人送去你们公司,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家里还有点事”
助理早已走到他老板身后,准备扶着这个酒鬼老板回去。
时苑点点头,便起了身。
老板晃悠悠站起来,助理见状,急忙扶住他。
“小姐,我叫好了车,等下应该就来了,你跟司机说去哪就好”助理边费力地扶老板,边把他的义务尽到位。
“好,谢谢”时苑后退两步,给那个酒鬼腾出走路的空间。
“那我们就先走了”助理勉强笑笑,把他老板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往外走去。
“小苑有空常来公司找我玩啊”老板一步三回头地朝时苑笑笑。
时苑见他们走出了餐馆,下意识看向了对面桌,并没看见那个让她失了神的身影。她只好先拿起包,走去前台结账。
麻木的结账流程,打好的发票塞进了自己包里,虽然公司口头上表明员工因公在外请客户吃饭,公司承担部分费用,可每次上交完发票,却没见返回的钱。
常秋走出餐馆,就站在了餐馆旁边的空地上,靠着砖瓦砌的墙。安静的站在原地,眼眶略显发红,她在等,等那个人走出来,她想得到来自那个人的回答,但她也不能清楚自己心里对她有什么问题。
她两眼放空,低头掏出烟盒。听见嘈杂的说话声,她扭头看向餐馆门口,走出来的是两个男人。她落空的心思让她回过头继续打开烟盒。
时苑闷闷地走出餐馆,想左右张望一下出租车停在了哪边的巷口。她瞥见了站在餐馆旁边的常秋,还像那年在网吧看到的她一样,静静地靠着墙,盯着某处一动不动。
然而时苑没注意到餐馆门口另一旁还有两个人没离开。
“小苑!”
时苑和常秋都被突然的喊叫声吓到了。常秋拿在手中的烟盒掉在了地上,她猛地转头,看到了站在餐馆门外的时苑。这时的时苑正看向站在一旁的老板和他的助理。
老板朝着时苑狂挥手,像是禽兽看到了小白兔一样,不怀好意的打招呼。
助理尴尬地咧咧嘴,他招架不住他的老板“小姐,能麻烦你帮我扶一下老板吗,我自己实在弄不过来”。
时苑心里很抵触,但不得不走上前,帮着助理搀扶着醉的一塌糊涂的老板。
“出租车也在巷子口,你跟我们一块过去吧”
“啊好”时苑想回头看一眼常秋是否还站在那里,结果被助理的话打断,只好往巷口走去。
常秋将眼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她眼神稍黯,苦涩的笑意不达眼底。她视线转移到了地砖上,蹲下身子,弯腰准备拾起烟盒。眼角微微一颤,她扭过头望着巷口,她看到时苑站在巷口朝自己的方向望来,想要拾起烟盒的手紧握成拳,因太过用力,骨节都有些泛白。
光线斑驳,时苑和助理作完告别,走到出租车旁边,转身望回巷子深处。她看到常秋呆呆地站在那儿看向自己,又低下头,将身子蹲下准备拾起什么。时苑神色一瞬间露出茫然,她看到常秋又抬头看向自己,手无意识地拂过发梢。
时苑转身打开了车门,没有一丝犹豫地停留。
常秋看到时苑转身上了车,紧握的拳头也随之松开,抄起烟盒站了起来。望着巷口的出租车,全身的细胞都叫嚣着自己要去巷口把出租车拦下,把她留下来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