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绝垂下眼睑,他这些话虽然有些过度上升,但并非空穴来风,许长羿作为太尉之子,身份崇高,却管不住那张嘴,那他也该为自己的口不择言付出代价。
闻宿与陆亦泽对视一眼,都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陆亦泽略有所思,问道:“依你的意思,是要让将军自请卸甲,以此来逼迫陛下正视许长羿说的那些话?”
“不,不是大将军。”
宁绝摇头:“将军身份特殊,您出头,只怕陛下会认为是故意威胁,心中难免生出芥蒂,就算最后妥协放了小公子,日后恐也再难对将军府交心。”
“所以呢?”
闻宿沉着脸,眸色凝重:“朝中二十八名武将,除我之外,又还能有谁能说动陛下退让?”
“不用说动陛下,只需给予几分压力即可。”
宁绝站直身子,说:“朝中马、姜、谢、魏几位大人,与将军关系不算亲密,若是他们出面,陛下不会联想到将军府,也能更公平的看待这件事。”
他说的这几个人,都是京都里有头有脸的武将,平日与将军府鲜少来往,明面上不亲不疏,跟太尉府也算不得同一派。
也正是这样中立的官员,说出的话才能打动启安帝,不至于让人觉得他们偏帮了谁。
可是,如何去说动他们出头呢?
毕竟这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做不成会便罢了,若做成了,那绝对会得罪许太尉,说不准,还会在启安帝眼里被划上一笔。
闻宿有一瞬沉默,少年的提议深得他心,可现实也不是一般的难完成。
“马大人和魏大人那里,我可以去游说。”
正无声时,陆亦泽陡然站起,朗声对二人道:“我父亲在世时,与他们尚有几分交情,这些年里,我与他们两家的公子们也常有往来,由我出面,应该比大将军要合适些。”
闻宿眼睛一亮,才想起那个性格和煦、一贯爱交朋友的好友。
“对,他们都是阿行的朋友……”
慈爱的笑意浮现,他柔声望着下方的挚友之子:“瑾玉啊,那就有劳你了。”
“将军不要这样说!”陆亦泽拱手弯了弯腰:“清宴与我是至交好友,我兄弟二人受他帮扶无数,如今轮到他需要人了,我自然也是义不容辞。”
少年重情重义,正如昔日的自己。
闻宿欣慰点头,转而看向宁绝:“小宁大人,今日这番出谋划策,无论结果如何,老夫都会记得的。”
他看得出来,他们对清宴是真心相待。
那混小子能交到这样一群朋友,也算此生无憾,不管将来会走到那一步,至少此时此刻,他们之间是志同道合、守望相助的。
“将军言重了,昨夜事出突然,也怨我们没能拖住小公子,才让他惹上了祸事。”
“哎……这如何能怨你们!”
闻宿并非是非不分之人,他摆手道:“清宴鲁莽,常惹祸端,我也是习惯了,倒是你们……”
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他略有担忧:“这般参与进来,少不得被许广儒记恨,日后可要多加小心,护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是,瑾玉(宁绝)明白。”
长者的关怀,二人欣然接受。
就接下来的事,三人又聊了半个时辰。
午时刚过,书房的大门缓缓打开,两个少年一左一右伴在闻宿身侧,他有意留二人一同用膳,但他们各有事忙,便揖手婉拒,说了下次再来后,就齐齐告辞出了府。
将军府外,宁绝在陆亦泽的目送下上了马车,他还要去拜访马、魏两位大人,两人不同路,就只能分道扬镳了。
马车咕噜噜行过街头,嘈杂的人声穿过车帘落入耳畔,嬉笑怒骂,沸沸扬扬的热闹,头一次让他觉得有些吵。
一路无话,天乾驾马到了宁府外。
“公子,到了。”
放下扶额的手,宁绝长出一口气,慢悠悠下车,理了理袖摆,刚走到大门口,就见宁文正站在檐下,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进门的二人。
“父亲找你。”
他不咸不淡的语气,只说了这一句,就转身往里走。
大约猜到了他们的目的,宁绝闪了闪眸子,摆手让天乾退下后,独自去了嵩间院。
书房里,宁辽高坐案前,笔走龙蛇正写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