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破晓时,令华卿靠坐在土堆边已是昏昏睡去,怀中的人高烧一夜,此又在一阵寒冷中缓缓睁开双眼。
身上盖着令华卿薄薄的外衫,一身剧痛令自己恍恍惚惚,朦胧中看见自己一双手被人紧紧握着,包围在他温暖的拳头之中。
定了定思绪,杜诗阳回忆了一番昏迷前的所有画面,轻轻抬了头,看到是令华卿,阖着双眼正在打盹儿,四周是一片青黄绿草,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怀中异响很快惊扰了令华卿,一个激灵转醒,瞧见话中的人平和地看向自己,双眸温柔,嘴角勾出一抹弧度。
“公主你醒了!”令华卿并不算激动,只是缓缓低声相问,抚慰着她:“身上定然是痛的,你一身都是伤.....”
“你给我处理了伤口?”杜诗阳有些意外,心中却隐隐涌出一股暖流。
“公主....这里实在是没有多一个人....您的伤口若是不及时处理,华卿担心越发严重,所以....”
“谢谢你.....”杜诗阳微微一笑,她并不计较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风俗,在原南安国,女子本就豪放,要担心清誉的,反而是男子。
“这是哪里?”杜诗阳又问:“万安他们呢?”
“昨日打斗最后,公主受伤体力不支,倒在了坡上,他们见公主倒下后,亦没有再对我们痛下杀手,反而离开了,华卿本是想带公主离开,可.....华卿不争气,从坡上摔了下来,公主亦和我一起滚落至这个坡下.....醒来后才发现此坡陡峭,若无一定的体力,想必攀爬上去要费些功夫,且公主受伤严重,故而只想着先熬过这一夜,故而寻了这个还算隐蔽的地方,躲过了这一夜.....郡主他们想必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我们这里来,不过幸好,这一晚上很是安全,并没有人发现我们...”令华卿隐去了柳敬堂一事,又接着说:“公主,我们要保存些体力,华卿要先带公主想办法回到坡上,再找个马车带我们回小院,想必一夜未归,郡主她们也着急了.....”
杜诗阳听罢,多少明白了些,而后点点头,撑了撑湿软的草地,试图起身,却发现全身上下皆是痛,手一打弯,随后跌回令华卿怀中。
“公主还是不要随意动,”令华卿眉头一皱:“公主身上有伤痕19处,其中7处深可见骨....那些人,动起手来根本不眨眼....”
“你心疼我?”杜诗阳却笑了。
“.......”令华卿一时语塞,随即反应过来:“今日即便不是华卿,是郡主、闻喜、鸣凤在此,她们亦都会心疼公主的....”
杜诗阳便不再打趣令华卿,身上的伤的确令自己动一下都浑身牵扯着疼,可如今深陷于此,若不早日回去,怕是又会多一分危险,于是便道:“华卿,你不必再担心我,你先行回去,找到了郡主她们来,再来救我!”
“不行!”令华卿几乎果断拒绝:“此处荒无人烟,你又身受重伤,无法动弹,华卿自是不可能将公主丢下再去回去叫人!!!”眯了眼瞧了瞧四周,说话间功夫,天色又亮堂了一些,若此时和杜诗阳离开,说不定一路过去,还没什么人会发现自己二人。
“公主,华卿背您!只要上了这道坡就好了!平坦大道.....”令华卿正说着,远远听到有人声呼唤,随即闭了口,竖起耳朵来细听,没曾想,那一句一句的呼唤,听着竟像是抚尘与闻喜他们!
二人相视一望,令华卿连忙将杜诗阳放下,弯腰钻出那石板处,顺了声音远远敲过去,果真是三四个人影在晃动,还真是抚尘他们,连章万安亦在其中!!
令华卿欣喜若狂,连忙挥了手将人招呼过来,众人相见,几乎喜极而泣!
“你们如何知道我们在此处?!”令华卿虽欣喜,但还是疑惑至极,毕竟昨日只有自己尾随了杜诗阳来到此处。
“我们等了你们一夜,心急如焚,到下半夜,突然有收到一封飞书,连飞刀带信插在门上,称你们在此处,故而我们便寻来了!!”章万安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会是谁通风报的信?又为何知道我们的住处?”令华卿心中一凛,发现很多事并未如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难道是柳敬堂给他们报的信?!
不对!柳敬堂即便存了给他们通风报信的心,但并不知道大家住在哪里.....又如何去找到章万安他们?.....唯一有可能的,便是昨日那些最后离去的杀手报的信....可若是那些人报的信,那么那些人又究竟是什么人....莺歌台那两个醉鬼,真的只是一般的醉鬼么?为何激怒了她们后,会冒出这么多杀手.....既然已经对自己和杜诗阳痛下了杀手,为何却又在最后时间统统离去....到底又是谁主导了这么一场看不透看不懂的戏.....难不成是兴赭帮???他们本就针对北华皇朝,想要颠覆其政权,为何又要在关键时刻收手???
短暂一瞬,各种念头在脑海中漂浮,令华卿一时之间寻不到答案,然现在不是琢磨这些事的时候,将杜诗阳安然送回小院,才是正事。
于是令华卿不再纠结,和众人一起,又抬又背,将人合力带上的陡坡,进了城又租了一辆马车,终于在集市正式热闹之前,安安全全从另一个城门出去,回到了租住的小屋。
(二)
皇家凤辇及数十位宫奴出现在小院门口时,众人惊呆了。
女帝陛下听闻诗阳公主在赭琉县遭到伏击,受伤严重,雷霆大怒,当即派了车队昼夜不停赶往赭琉县,于10天后终于抵达了杜诗阳他们租住的小屋,定要提前迎诗阳公主回宫。
极少在人前露脸的长樱,此番接受指派,作为公主护卫,亦跟着来到了赭琉县。
“你们怎么知道公主受伤的?!”章万安诧异万分,杜诗阳便知晓,自己身边虽未被杜柳婵日夜盯梢,但亦是有眼线时不时会追踪一下自己的行程,这种做法杜诗阳其实并未很抗拒,毕竟自己是公主,母亲的关注,终究对自己是一种保护。
“万安!”杜诗阳呵止住她,摇了摇头,只示意众人收拾些行李即刻启程。
这些日子以来,因为受伤颇重,杜诗阳在榻上休息了许久,直到这两天,才勉强下了榻,在屋中能行走几圈,虽非内伤,但众多伤口深可见骨,若不好好养着,日后也是会影响行动的。
令华卿亦不再出门,每日带了书在杜诗阳屋中给她念上几段,偶尔与章万安下了棋来给她看,或下厨做些小炒给众人吃,其实倒也轻快。
此番京都来了人恭迎公主回宫,不知为何,众人皆是惶惶不安,却又说不出个什么道理来,只得依次上了马车,陪公主的陪公主,骑马的骑马。
“令公子!”长樱在一匹马身侧,拦了正欲上马的令华卿,不咸不淡地说:“陛下说了,大家都累了,故而给大家准备了马车与马匹,但是,陛下也说了,没有令公子的位置,亦没有给公子准备马匹。”